崇祯虽然一向认为杨嗣昌是位能臣,是真正办实事的臣僚。
但现在刘宇亮的种种表现已经向他证明刘宇亮也不是尸位素餐之辈。
何况,刘宇亮本身就是首辅。
崇祯也算是爱听建议的皇帝,也相信所谓的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要不然他也不会信了袁崇焕的五年平辽之说,也不会一边同意杨嗣昌的议和一边又愿意让卢象升与建奴决战。
所以,此时,崇祯就看向了刘宇亮:“爱卿有何异议?”
刘宇亮立即禀道:“臣虽与陆远有隙,恶其骄横之劣性,然臣不得不承认的是,陆远所部之所以屡胜建奴在于“敢战”二字;
然而,从陛下下诏勤王以来,陆远所部已与建奴数次恶战,其部伤亡已十分惨重,其部可以说是十不存七,臣以为调陆远部镇守陕西非为明智之举,当令其休整,以期其恢复元气,将来建奴若再度入关,也好让陆远与建奴再战之!”
杨嗣昌有些不快,以往在御前议论军政之事,只有他一人与皇帝议事,如今这个首辅刘宇亮不同于往日,特别是现在班师回朝后大有要和自己分庭抗礼的意思,这让他对刘宇亮的态度从鄙夷转变为了反感。
但杨嗣昌也不甘示弱,继续禀道:“陛下,想必元辅误解臣的意思,臣非是要让陆远去陕西进山剿贼,臣的意思就是让陆远去陕西休整,以防备将来流贼做大,陕西无兵可挡!”
“陛下,杨阁部此言差矣,陕西民生凋敝,十室九空,不足以养陆远所部兵马不说,据臣看来,陆远此时即便去陕西一两年内也恢复不了元气,如何能抗流贼?
以臣看不如调洪承畴或孙传庭一部回防陕西!
将来建奴若再次入关,势必会劫掠山东,盖因北方富庶之地,仅山东未被劫也!
此次建奴入关后绕开京师,直驱保定、真定等府,最南已到鸡泽,其目的明显是为寇掠山东而来,臣这里还有尚可喜口供建奴此次入关的意图,也佐证了臣的想法!
所以,臣认为朝廷不但不能调陆远去陕西,还应加强山东的防卫,在山东增设一营,由陆远统之,护住漕运,同时恢复文登营,择一将任之,以加强海防,若建奴将来大举入关寇掠山东,则从海上袭扰之,建奴如今屡次入关,未尝不是跟我登莱皮岛无袭扰之兵有关!
陛下,建奴素来有夺天下之志,否则不会授尚可喜等王爵,而建奴人丁不足,将来必会再次大举入关,而入关必掠山东,山东之地事关京师漕运,不可不防啊,陛下!”
刘宇亮现在也有个自己的参谋部,同陆远的参谋部一样经常做一些演算,所以,他此时在御前奏对也能说的头头是道。
崇祯其实承认也很矛盾,一边是建奴,一边是随时可能死灰复燃的流贼。
崇祯看向了薛国观:“薛爱卿,认为此事当如何?”
薛国观现在不确定刘宇亮和陆远到底是不是有隙,但他直觉认为刘宇亮不可能和陆远交恶,因而他此时站前来说道:“陛下,臣认为杨阁部所言更为有理,流贼之势不可不防,尤其是张献忠部,如今其部虽受招抚,然若无精兵强以镇,只怕这张献忠所部会降而复叛!”
“陛下,薛次辅所担忧的正是臣所忧,然臣认为朝廷现在除了诏令五省总理熊文灿严加提防外无其他办法,朝廷此时若让陆远去陕西,再添一营,钱粮从何而出,难道朝廷还得再加征赋税不成,如今单一个辽饷就已让天下百姓民不聊生啊,陛下!
臣督师出京后亲眼目睹百姓之惨状,易子而食,卖儿鬻女比比皆是,所谓流贼本不过是无谷之民无田可种无物可食,臣以为只要朝廷惜民力,恤民力,流贼自然不会做大,即便其死灰复燃,也难成大势!
而不比建奴志在天下,欲夺我大明社稷,据臣从尚可喜那里得知,敌酋皇太极素有大志,一反其父努尔哈赤之政,重用汉人,设官衙,收八旗贝勒之权,甚至此次入关也有阻遏我大明彻底剿灭流贼之心!以臣看,流贼之患甚于建奴!”
刘宇亮回道。
杨嗣昌看了刘宇亮一眼,他比崇祯还要先明白了过来,他虽然对刘宇亮没有好感,但他不是庸臣,如果真如刘宇亮这么说,杨嗣昌自己也觉得志在天下的建奴比只想吃顿饱饭的流贼更可怕,故而突然说道:“陛下,臣认为,若真如元辅所言,当立即宣见尚可喜细问建奴之事。”
崇祯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立即宣见尚可喜!还有陆远。”
很快。
跟随陆远一起进京的尚可喜和陆远便被传进了宫。
“官爷,你说陛下突然召小的进宫,是为何事?”
尚可喜此时不由得问着陆远,还以威武军内部人对陆远的称呼称呼着陆远,明显是放低了自己在陆远面前的姿态。
“尚将军不用担心,陛下若欲要杀你,何必再召你进宫,以本官看,陛下应该是要问你关于建奴之事,到时候还请将军多多向陛下言明建奴之危害,不然陛下到时候眼里只有流贼,那样若是被建奴夺了天下,你我这些和建奴有血海深仇的,如何自存?”
陆远提醒了一句,他早在进京前,就对刘宇亮分析了天下局势,将建奴的危害告知给了刘宇亮,他相信如今崇祯突然召见自己和尚可喜应该也是为了建奴的事,应该是刘宇亮对崇祯和朝臣们成功地施加了影响。
朝廷能提前意识到建奴可能是最主要的敌人对大明和陆远而言都是好事。
因为原来的历史证明,李自成这些流贼虽然看上去势大,但的确没什么大志,也没什么好的政治纲领,一个闯王来了不纳粮虽然口号很容易吸引到大量庶民,但却无法建立一个稳固的政权。
毕竟要想建立政权不能没有财富来源。
而且李自成后来即便包围了北京城也只是要让崇祯封自己一个陕西王。
陆远也不知道李自成是真的没有做皇帝的大志还是他已经意识到建奴才是主要敌人,才想着和大明朝廷缓和,但他知道大明现在最需要防备的就是建奴。
所以,陆远觉得如果大明真的以建奴为首要敌人并严加防备的会,不愁将来没有机会延迟到崇祯十七年后灭亡。
陆远最担心的是现在的大明朝廷和历史上后来的南明小朝廷一样短视,建奴都入关而且已经打败了李自成了,还幻想和建奴划江而治,甚至联虏平寇,然后结果是只一年就被灭了,反倒是联寇平虏的永历政权撑了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