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
清水镇堡一片素裹。
哀乐阵阵。
纸钱堆满了从清水镇堡中心到堡内七宝山的一条路。
这座山丘位于水阳寨,本没有多大的价值,没有矿产,没有良田,但胜在风水好,陆远便将其作为了将来的烈士陵园用。
此时,威武军军事体系的官兵都停止了训练全部集结于此站好。
民政体系的官民也都聚集而来,新老民众把整个七宝山围的水泄不通。
威武军数百名阵亡将士的棺椁停放在墓园广场上,以‘威武军英雄永垂不朽’的高大石碑为中心分布开。
这个石碑自然是为增加威武军战兵荣誉感而立,为凝聚威武军军心民心所立。
碑文和刻在石碑后面的诔文还是陆远请的首辅刘宇亮撰写,也算是上的了台面的,也不会有人敢拆掉。
请来为阵亡将士超度的僧道则皆站于石碑两侧。
没办法,大明的军民信这个,见陆远主动请僧道为他们超度,皆更加有勇气为陆远抛头颅洒热血了。
而此时,陆远则带着威武军事民事两体系的官员站在广场石阶最前面,后面是一侧是威武军战兵,一侧是清水镇堡民众。
不分男女,皆腰缠白布,肃穆而立。
烈士家属披麻戴孝着则被请到僧道之后,任其哭泣,且有医护兵在一旁护着,防备着有人寻短见或伤心过度而出现休克晕厥。
周狗儿此时则开始念起由首辅亲书的诔文。
待诔文念毕,主持葬礼的周狗儿便大呼:“请烈士入土!”
“卸甲!”
陆远大喝一声。
六娃子便忙替陆远卸掉甲衣。
然后,陆远着一层单衫走到了最前面的一具棺椁左边,将一根大圆木杠子放在了腰间。
费叔、申光祖、汤信、原长贵等威武军高级军官皆卸甲着单衣同其他精壮军士一起抬起这些棺椁。
“送兄弟们上路!”
陆远大吼一声,其他人皆跟着大吼。
同时。
整齐列在后面的一百零八名火器手开始朝天空开枪。
吼声如惊雷炸响。
哭声凄厉使鸟悲猿哀。
枪声密集,直冲霄汉。
一时间地动山摇,鸟雀惊飞。
看着自家官爷与其他长官们亲自抬棺,唐婴等民事长官皆也低头默哀。威武军战兵们皆被感动不已,一时间再看那高大丰碑一眼,越发觉得即便是如此战死了也值。
阵亡官兵的家属见此也渐渐止住哭声,深受震撼,无论是利益上还是精神上他们此时都得到了极大的宽慰。
古人看重死后之事,要不然皇帝也不会在即位不多见就要开始修陵。
如今陆远便也依着古人的这个心理,给威武军战兵修建了此陵,且还组建专门的护陵兵。
这样让威武军的战兵都感受到自己有着王公贵族一样的待遇。
而护陵兵皆是受伤退伍的老兵,自然对自己战友的陵墓会尽心照护,而如此也算是给了这些受伤老兵的一个生路。
陆远自然也因此在威武军的威望更加的高,甚至包括这些威武军战兵身后的家庭也都开始无比的支持陆远。
因为他们感觉的出来陆远是真的把他们当人看当英雄看。
“李大哥,你在地下好好过,保佑我们威武军早打胜仗,陆官爷对我们这些人是真的恩大如天,也不知道你在地底下知不知道,棺材给你选的上好的,还给你立了碑,外面还有个大碑,碑文还是个大官写的!你还是陆官爷亲自抬上山的,我也不知道该说啥,你就保佑我们的陆官爷长命百岁吧,你该保佑我们陆官爷活一万岁。”
周老九此时在李有来的坟前说了起来。
“周老九,你这话别乱说,万岁可随便说的,心里知道就行了,你他娘的有时候说话比老子还没轻没重。”
熊知远说道。
“我又没说错,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大伙都想喊官爷万万岁呢!什么高迎祥、李自成都敢称王,我们官爷这么好,难不成还不能当个皇帝?”
周老九说道。
“你他娘的还说!现在的皇上是谁,你也不是不知道。”
熊知远打了周老九一下。
“那皇上有什么好,以前我还不知道怎的我家要加的税银越来越多,现在算是明白了,还不就是他加的辽饷,哪像我们官爷,收的公粮比以前还低。”
周老九说道。
“这些事大家都清楚,但是现在官爷还没到那个时候,你现在这么说,小心官爷砍了你脑袋。”
熊知远说道。
“官爷才不会砍我呢,我是最忠于官爷的!”
周老九说着就走了。
……
威武军阵亡将士的葬礼一结束,陆远便就要启行前往平山。
威武军三个局加上机关所属部队和其他部分非战斗人员此时皆已集合完毕。
而唐婴和其他留在清水镇堡的威武军官员则出了十里外相送。
“清水镇堡这边的土改要向周边扩张,栾玉杰那里我已经打了招呼,他不会为难你,岳长贵我已经任命他兼任警备局的局正,等于他现在的这个局受你我两人的共同节制,而你还是威武军总训导,如有不利情况,你可以直接指挥他采取军事手段;等我在平山那边站稳脚跟后,你随时可以过来,过来时路上需配备一个连的战兵护卫。”
陆远对唐婴嘱咐道。
唐婴点了点头,把耳后的发梢往后撩了撩,然后拍了拍陆远的衣襟:“平山那边,陆郎你自己多加小心。”
“放心吧”。
陆远说后就上了马,然后策马而去。
与陆远一同而去的自然还有去平山负责土改的平山土改组成员。
按制,陆远所以镇戍营兵武官,没有屯田职能。
陆远需要组建的平山营营兵由朝廷拨饷。
但朝廷的饷银明显是不够的,所以陆远不可能不屯田。
而平山县的知县自然也不管陆远怎么做,反正因为灾荒与兵祸,平山县内许多土地都荒废着,也没人去管。
不过,陆远还是让识文断字的童生原长贵花银子找了平山县知县和师爷以及与户房的胥吏将平山县的无主田地都变成了自己名下的土地。
县令和师爷胥吏们乐得有银子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平山县所有无主荒田的田契地契都变成了陆远的。
而土改要分田自然还得有民才行。
民众倒是现成的,陆远来平山之前,将清水镇堡的一大批流民带到了这里来。
这些流民见有田可分也都跟了来。
“就在这里,此处紧邻土河,附近荒田又多,便于发展工业与农业,土改祖开始准备分田于民,宣传队负责招募新流民。”
陆远来到平山县城以北二十里后就停了下来,吩咐了一句。
于是,威武军全营官兵便开始修筑营墙与营房,而土改组则开始给流民们分田。
按照清水镇堡的模式,土改组开始将整个营地附近的荒田荒地分成若干生产组。
每五个生产组组成一个生产队,每五个生产队组成一个生产大队。
按照每户男女劳动力的数量与人口多寡分永业田地与口分田地,且签订口分田地承包协议以及永业口分田地公粮缴纳协议。
陆远没有直接说是征税,这样难免会直接了些,毕竟现在可以征税的朝廷还是大明朝廷。
所以,陆远在自己威武军内部只说是征收公粮。
公粮的征收比例不高,但因现在是战乱时代,而粮食自然是重要的战略资源,所以陆远禁止威武军所有人将内部生产的粮食对外销售。
正因为此,陆远才让自己官方运营的百货商店在各生产大队设立分店,用以收购各生产大队的粮食,同时负责征收公粮,然后将这些粮食以平价售卖给威武军内部的军民。
而威武军内部军民要进行商业活动,购买其他必需品,只能把粮食卖给百货商店,然后来百货商店够粮。
所以,整个威武军内部的所有粮食都是被陆远给控制住了的,使得粮食只能在内部消耗与积累而没有流出去。
“现在我宣布成立民兵部,顾和生担任民兵部总制,升授中校,负责管理平山营所有生产组成年男丁的军事训练,也就是说,平山营所有生产组的成年男丁,在农闲之时都得进行军事训练,各生产组同时编为各民兵伍,以此类推,各生产队编为民兵队,各生产大队编为民兵连,各民兵连组成民兵局,各民兵局由民兵部负责管理,各生产组的主任兼任各民兵伍的伍长,以此类推,生产大队队正就是民兵连连长,民兵局负责人到时候再由本官任命,顾和生负责举荐。”
陆远在土改组土改的同时宣布了这一命令,他这样做自然是要在平山营开始全民皆兵的战略,以达到在将来的大战中一有伤亡就能有训练有素的民兵补充进野战部队的目的,而避免影响整个威武军的战斗力,同时这样也能增强自己麾下各生产组的防御能力,毕竟将来地盘肯定会越来越多,而正规野战主力不可能随时都在某一个生产大队,那么整个生产大队就能自己组织民兵先抵御。
“是!”
顾和生回了一句,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居然先成为了除费叔和申光祖外的第二批加入威武军的人中第一个升为中校的人。
但顾和生知道这民兵部和之前的新兵局差不多,都是要将无组织无纪律的民夫训练成听命令服指挥的战兵。
所以,顾和生倒也没觉得难的,只是可能要练的兵多些,而且还得和民事官员沟通,如何在不影响农活的同时完成对民夫的训练。
当晚。
陆远将顾和生叫到了自己这里来:“彩衣那边估算了一下,前期可以组织起的民兵估计会有五千人左右,这就意味着我们还得有几个民兵局的官员,我决定将民兵局的官员归入野战军军官体系,也就是说担任民兵局局正的得是威武军野战兵里的军官,熊知远算一个,但你不能告诉他是我的主意,其他的,你再推几个,这是这次负伤或年迈的队正以上军官,你回去看看,下月初五日以前就给我结果。估计土改组那边到时候已经把田地分完,而那时民兵的训练得立即抓起来。”
“明白!”
顾和生回了一句。
“新兵训练,你觉得谁可以担任?”
陆远又问了一句。
“范四远,此人官爷以前的家丁,很在意新兵们对官爷的忠诚度,训练上也很严格。”
顾和回道。
陆远记得范四远在夜课上不是很灵光,比较死板,这种人放在野战军里做指挥官会很难有出息,且甚至会酿成大错,尤其是其资历又这么老,将来肯定要担任高级军官,待在野战军里担任高级军官倒不如去训练新兵,在意新兵对自己的忠诚度,也无疑更适合去训练新兵。
于是,陆远便同意了升范四远为新兵局局正,负责招募新兵与训练新兵。
整个平山营因此开始忙碌了起来。
一大批跟着威武军来到平山营的流民开始拥有了田地。
按照契约,这些流民耕种的田地第一年不用交公粮,第二年只交契约的五成公粮。
制定这一民事政策的唐婴是根据自己唐府里管田的老庄头建议制定的,为的是考虑到流民们垦荒,第一年估计很难种出粮食来,毕竟这些田地荒废已久,肥力与水利条件都要差许多的,而且第一年的收获还得预备第二年的谷种。
唐婴当初嫁到陆家时,陪房的奴仆跟来了也有几房,如今都成了唐婴在管理民事上的骨干,尤其是在屯田事上。
毕竟唐家作为官僚家族,自然也是大地主,府里管理田地的奴仆管事还是很多的。
现在平山营的土改组负责人萧仁可就是唐婴陪房,本是要替唐婴管理唐府赠送给唐婴的嫁妆田地,如今则成了来帮陆远土改的人。
萧仁可经常管理佃户,负责给佃户分佃主家田地,所以对于分田地的事也很熟练,使得整个平山县的荒废田地顺利而迅速地分到了流民手中,而这些流民也正式被萧仁可编订为户。
“老爷,这是新编的户籍册与土地承包协议证书与分成协议证书。”
萧仁可将一大沓册子递给了陆远,因为他属于唐婴陪嫁过来的家生奴,也就称呼陆远为老爷,陆远是他的家主。
“萧老哥辛苦”,陆远翻了翻这些书册,就让人将其交给和自己一起来的二妞拿去审计。
虽然陆远不得不依靠唐家的人协助自己管理民政,但他也不可能完全信任唐家的人,而二妞作为自己陆家的人,让其负责审计,他自然是会更放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