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沉了很久,花临隐约听到耳边传来些声响,她堵住耳朵并不想听,那声音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别烦我,就不能让我安静地呆一会儿吗?”花临揪断了一把手边的野草,恶狠狠的抬头,“有完没完!”
她的气势在看见结界外的人后,顿时就消散了,“乐仁?”
“师姑,是我。”
那个穿着月白直缀的青年用力点头,又往前走了几步,将要碰到结界时才停住,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花临,语气中难掩震惊,“师姑,你怎么在这儿?”
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花临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了,用力揉了揉眼睛,看见的还是乐仁。“我来找观川……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儿呢!你不是跟那个什么琼华老祖走了?怎么会在这儿?”
“师父……师父他把你关进来的?”乐仁顿时子激动起来,一不小心就撞到了结界上,被上面亮起的光反弹出去。花临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他发出一声闷哼,显然是很疼的。
“你小心些。”花临小声说道,又往前走近几步,盘腿坐在结界边上。“我来找观川……但是我觉得,到仙界之后遇到的事情,处处都透着古怪……”
说着,花临自嘲的笑了笑,“我说这些干什么?你被关在这里,应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说完,就见乐仁的脸色一下变了。
“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说着,花临突然提高了应当,“究竟怎么回事!”
乐仁皱着眉头,“我知道一些,他杀了琼华,还有别人,事情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半个月前,观川已经处理好在仙界的一干事宜,也在负责登记的勤勉殿给花临留了备案,预备着回去制造一钞天劫’,瞒过别人之后就能光明正大的带着花临到仙界了。到时候把人往洞府里一藏,谁还能猜到他们要找的龙女就在眼皮子底下。
他做这准备时都是打探过的,没有人怀疑花临,那封信也是景明送来的--因为仙界已经找了他很久,他再不出现就不好交代了。
一切都向着观川计划的方向发展,观川很满意。然而,就在他准备回去时,他发现了背后有人跟踪。
观川又不傻,一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关键,兜兜转转又回去了。他在仙界的洞府早已经选好,只是宫殿才开始兴建,现在也不过是成堆的木头石料。为了诈一诈后面跟着的尾巴们,于是又回去了南华帝君所在的清正宫一呆就是半个月。
观川早已经和庆忌交代过,两个月一到就带花临离开,他现如今做的不过是拖延时间,自然是不着急的。
但天道们却不是如此。
琼华尝过了花临的味道,起初还起了独占的心思,失败了几次也知道不可能后,转脸就叫了其余还能动弹的天道,大方的把舔了无数遍的手绢拿了出来。
几人围着这条手绢讨论了不多久,当即就拍板决定一定要找到人。这时,琼华又开口了:“我知道她是谁!她就是和观川闹得沸沸扬扬的姑娘。”
观川宠爱一个姑娘的事情在场几人都有听闻。苍羽还和她打过照面,登时就黑了脸色,暗恨自己居然没看出不妥来。
琼华看见苍羽的脸色,想起他之前从下界回来后还曾还抱怨过,顿时便笑了。“看吧,她运气却是不错的,不仅骗过了我,连兄长也被瞒骗过去了。”
她自然是很有自信的,但别人也不见得要相信她。毕竟,知道人在哪还抓不到,这显然不仅仅只是能力问题。
所有人都觉得琼华是在忽悠人,指不定是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不过,考虑到观川那个古怪性子,还有青玄和伯山的插手……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有点麻烦。
后来,为了不给别人浑水摸鱼的机会,几人商量着去一起下界,到时候不用顾忌情面,仗着人多直接动手。偏又不凑巧,居然遇上观川渡劫,两人都不在隐神宗,再被景明一打岔,就这么被人从手掌心里跑了。
这样就没什么好说了,志在必得的几人铩羽而归,倒是之前被看轻的琼华觉得找回了面子,显得兴致勃勃。
事情也就这么巧了,几人回去一商量,苍羽倒是想起华策曾说过,他们是受法则庇护的,顿时便觉得不好了。
“既然我们抓不到人,也不是不能让她自己过来。”苍羽露出一丝冷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众人都觉得极好,立刻便着人去准备了,很简单,只要说很久没见到观川了,听闻他近日渡劫,想见见也就是了。
当然,这些前因乐仁并不知道,他所知道的不过是半个月前琼华召见坐下门人弟子,并且安排他们看住了仙界和下界之间所有通道,原话是:“务必查清楚过往的每个人,可疑的通通看住。”
乐仁被她看押了这么久,与峒冥仙山的众人也大多混熟了,内里的异动也都知道的*不离十。但没过多久,他就听说观川不知为何与老祖们动起了手,还出其不意的以仅仅渡劫期的修为杀了三个。当时闹出的动静不小,何况是在清正宫出的事,伫立仙界顶端的大能们,自然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的,事情转眼便在仙界传扬开了。峒冥仙山更一片混乱。
琼华死了,被观川杀死,乐仁初听到时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而且,所有人都跑了,只有些无处可去的仆仙还留在那里。看押他的仆仙们知道他是观川的弟子,哪里还敢拿乔,立刻就恭恭敬敬的把他请了出来。
后来,乐仁就被带到了这里。和之前在峒冥仙山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个便宜师父连虚伪的过来看自己一眼都没有!
“他必然是想利用你,那样阴险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心?说不定就会做出什么事来。”乐仁将他知道的事情一一说了,末了也不忘给观川上点眼药。
花临依旧还是不信,虽然她觉得观川那么轻巧就把自己的龙筋许给了别人做事过分。但气过了之后,私心里早已为他行为作了解释:那肯定只是权宜之计,在场那么多人,他没把握带自己逃跑,所以才应允别人,拖延时间。
“他不会的。”花临很笃定的说道,“他怎么可能让我像案板上的肉一样,被生切了?”
乐仁耸肩,他这样说也不过就是想给观川抹黑,倒也没真觉得观川会这样做。
一个能独自杀掉三个老祖的人,在仙界自然也是随心所欲的存在,保护一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小事?更别说他一向把花临当眼珠子一眼护着,走哪都栓在裤腰带上。
两人都没想过,这观川有可能已经不是他们所熟识的观川了。被子莺屈尊降贵从结界里带出去时,花临还有些迷茫,身后传来乐仁的喊叫,她却已经听不清了。
“你要带我去哪?”
花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仍旧不信邪的问了一句。回应她的,是子莺暗藏玄机的笑容。
她没有多话,只是带着花临,或者说是看押着花临进了一个房间。房间很大,却只在正中放了一个石案,边上站着那人的背影华临是极熟悉的,他不用转身,花临就已经认出来那是观川。
哪怕花临之前做了太多的心理准备,这会看见观川还是伤心了,他手边放着的剔骨刀寒光闪闪,刺得她眼睛都疼了,眼泪也就这么顺势留了下来。
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若是从前,但凡花临哭上一哭,不论是什么事观川都能答应下来。这会他却神色冷漠,甚至皱了皱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既然带来了就快些,我很忙。”
说着,他转过身,扫了花临一眼,对着那石台指了指,“过去。”
这是杀猪的准备给猪剃肉,还一脸理所当然的要猪自己摆好姿势?花临气得都忘了掉眼泪,心一狠就扑过去抱住观川,“小川!我知道是我错了,我没听你的话……但是……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吓我……”
“我不认识你。”观川皱起眉头,额上的晶石又晃过一道蓝光。
在子莺的催促下,他不顾花临的挣扎把她按在桌上,一挥手洒下一撮淡褐色的粉末。一瞬间,花临就觉得浑身上下没了力气,整个人都瘫软下来。又过了片刻,她发现整个世界都变大了,就像她渡劫后不能变回人形时那样。
她被随意的提起来,然后又被平放到石台上。
花临费力的抬头看向观川,依稀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几下,似乎在和子莺说些什么,子莺的脸色先是变了变,而后突然露出得意的笑容。
在这样的情况下,花临突然觉得有些庆幸,庆幸只是抽筋,至少还死不了。
“送给你了……该你动手……切坏了怕你怪我……观川,不枉我……从小照顾你……真贴心……”
模模糊糊的声音传入脑海,也都是子莺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观川倒是不大说话,只是应答两声。
随着时间的流逝,花临越来越觉得困顿,陷入昏迷前嘴里模模糊糊的嘟囔了一句:“我会恨你……”
这句话,观川听见了,原本准备拿刀的手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刀柄握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