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琪扔掉电话,俯身去看叶磊。
只见他五官扭作一团,满脸满颈大汗淋漓。他不停地挣扎,一声声呻吟,看上去痛苦不堪。
“叶磊!你怎么了?叶磊!叶磊!”
米琪抚着他的身体,慌不迭地叫着他的名字。
“医生!医生!”
米琪发疯一样冲着病房门口大叫,急得忘记了按响床头的呼叫铃。
紧接着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叶磊!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米琪还在不停地哭泣着、呐喊着。
听着电话里已乱作一团,许纯美心乱如麻,像有一群蚂蚁对着她抓心挠肝。
她不敢想象叶磊发生了什么,唯有对着电话一通乱喊,希望能有人明确地告诉她。
“米琪!米琪!叶磊怎么了?他怎么了?”
许纯美操着嘶哑的嗓音大声疾呼,可是任凭她喊破嗓子,米琪哪还顾的上她?
自己被困在这里,出也出不去,又不晓得叶磊到底怎样了。
电话里听上去十万火急!而她,除了被关在这里干着急,别无他法。
她快速冲到窗口,向下望去。
18楼高,让她望而却步。
她又快速跑回门口,奋力拍打门板。
“妈,你快放我出去,妈!”
门被拍得咚咚作响,门板都晃荡起来。
拍打没用,她就使劲拽门、踢门。
怪只怪她家房门的质量太好了,除了打砸踢踹的时候门板晃动几下,停止打砸后,门依旧岿然不动。
许纯美心急火燎。
“妈,叶磊他有危险!妈,我求你了!”
无论她如何地恳求,许妈妈始终不作应答。
许纯美殚精竭虑,她倚在门上,泣不可仰。
“妈,我知道你能听的到我说话。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事到如今,我不能再隐瞒了。
妈,如果你知道叶磊的身世,知道他是谁的孩子,你绝不会再如此无情!”
许纯美闭上眼睛,眼泪哗哗而下。
她深深地提着气,似是在下此生最痛的决定。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眼神凄绝。
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发着颤音。
“他就是当年在爸爸车轮下侥幸逃脱的那个小男孩儿!他就是被爸爸撞死的那对年轻夫妇的小儿子!他就是那个父亲在临死前拼尽全力保住的孩子!”
许纯美说完,重重地吸了口气,掩面而泣。
如五雷轰顶!如晴天霹雳!许母一个踉跄跌坐地上。
她使劲喘啊喘,胸口剧烈起伏着,眼泪失控一般爬满脸上的每一道沟壑。
她吭哧吭哧地哭,吭哧吭哧地喘。
“我知道你想让我放你出去见他,可是你也不能编排出这样的谎言来欺骗妈妈!”
“妈,我没骗你。你仔细回想一下,那晚我和叶磊去机场接你们,回来后你告诉我这个隐瞒了二十几年的秘密,当时的我是不是哭得稀里哗啦、伤痛欲绝?
我还一再地跟你说,以后要对叶磊好一点儿?
那是因为我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世,又听你讲了这个秘密,我才知道原来世上真的有这么多的巧合!而这个巧合就发生在我们身上!”
此时的许纯美头脑清晰,表达流畅。
因为此刻的她心无旁骛,一心一意挂念着叶磊的伤势,一心一意要从这间牢笼出去,去见牵牵念念的他。
刚才米琪发狂般地呼喊,和医生们紧急地忙乱声,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
许纯美哑掉的嗓音,叙述着这样沉重的事实,更增添了悲情的色彩。
而许母早已瘫倒在地,坐不起来。
她细细回想着,好像那晚是这么回事,许纯美听她讲完,哭成个泪人儿,搅得自己也心酸难过。
当时她还劝纯美不要记恨自己的父亲。
其实那时她就有点想不通,虽说此事足够震撼,也足够罪恶,可是事发时纯美还未出生,抱愧讶异还说的过去,如何就那么的伤心欲绝、痛哭流涕?
原来答案此时揭晓!原因就在叶磊身上!
当时纯美已然知晓了叶磊的身世,再结合父亲的命案,她已断定叶磊就是当年那个侥幸活下来的小生命!
他双亲的性命是被父亲夺去的,他的不幸是父亲一手造成的,他们许家永世亏欠这孩子的!
她那晚的悲痛欲绝不仅是为父亲感到痛心,更是替叶磊不平,替叶磊心伤呢。
可是许母仍心存一线希望。
她说:“怎么能证明他就是那个孩子?就凭你的推断?就凭这两件事情节相似?仅凭这些就推断他的父母亲就是你爸爸撞死的那对夫妻?”
尽管还在狡辩,但许母这话说得自己都没底气。
因为她也曾说过“见到叶磊的第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现在她终于明白不对劲在哪里了。
因为她见过那个丈夫的照片,叶磊跟他长得太像了!
“我也曾试图这样安慰自己,所以我想方设法寻找线索,追问细节,希望这只是我的误会。
可是他父母的忌日就在我出生的前一天,忌日那天我还跟他一起去拜祭过他们。
后来我又侧面问过叶磊,他父母出事的时间、地点,与爸爸出事的时间、地点不谋而合。
地点就在解放路口,而时间则是1988年7月25日夜晚,那年叶磊1岁多。今年他26岁了,也就是24年多前。
时间、地点、情节,一切的一切,完全吻合……”
许纯美心痛地说不下去了,叙述这样的经过,就仿佛叫她亲历一遍车祸现场,是多么的惨绝人寰。
她停顿下来,用力地呼吸,悄然地落泪。
过分的悲痛加内心的焦灼,许纯美急火攻心,她的嗓子干痒灼烧,她持续地咳起来。
咳嗽渐渐平息,她又使劲地喘起来,边喘边说:
“妈,如果......不是今天.......迫不得已,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这个事实。
因为......我担心你......承受不了。
爸爸已经......欠了他们家......两条人命,现在叶磊......又为了救我危在旦夕......
万一他再有什么闪失,我们这一辈子......罪孽深重......”
“啪”的一声,门锁被打开了。许母老泪纵横,站在门口。
“带我去医院!”
她愁容满面的脸上尽显沧桑,平时还算挺直的脊背此刻不自觉地拱起,像一座小山峰一样。
许纯美忽然感觉她倾刻间沧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