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老师教,胡掌柜的学业停顿不前。
一开始,他不甘心就这样平庸过一生,就把家里的积蓄拿出来想去上个私塾。
但私塾学费太贵,家里仅有的钱都上不了一个月的私塾。
胡大妈的身体又不好,家里也没经济来源,就连吃饭都是个问题,最后,胡掌柜不得不在现实压迫之下,歇下了考举子的心,去了一个绸缎铺打工,做了一个普通的帐房先生。
而穆承运他娘,因儿子落榜生了一场重病,卧床不起。
穆老妈是家里的顶梁柱,她一倒下,家里就乱成了一片。
穆家两个男人都是书生,从没做过家务活,穆承运他妹子穆红莲年纪还小,照顾不了一大家子的生活起居,没办法,穆老爹就为穆承运娶了能干的陈氏为妻。
本来胡家和穆家的关系到这里也就僵硬了,穆承运和胡掌柜的友情也变的渐渐稀薄,而陈氏作为穆家的儿媳妇,和胡掌柜之间更是没牵扯。
可谁知道,在穆承运上京赶考的那一年,胡掌柜他娘得了重风寒,而胡掌柜在城里工作,一个月只回家两天,那时候他正好不在家。
陈氏因可怜胡大妈,就瞒着穆家两老,偷偷去胡家照顾她。
为她端茶做饭,请医煎药,比别人家儿媳妇照顾婆婆都还要周到,胡大妈非常感激陈氏。
可谁知,胡大妈的病情却越来越重,气色也越来越差,最后陈氏害怕了,见有人去城里时,就托人给胡掌柜捎信,让他回家。
胡掌柜接到消息后,很心急家里的老娘,可当时正好是月末算账的日子,铺子里忙的很,他脱不开身。
没办法,胡掌柜只好辞工回来,他回来后没几天,他娘就去了。
胡掌柜悲痛欲绝,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帐房先生,工钱很低,为了给他娘治病,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他娘死后,他就把家里的房子卖了,才凑够了安葬他娘的银子。
可这样一来,胡掌柜就无家可归,陈氏见他可怜,有心帮他一把,就建议他去连城。
那时候,张氏的爹在周府做木工,且因为穆承运前途无量的关系,张氏对陈氏很好,陈氏就想为了胡掌柜求张氏她爹一回,让张老爹介绍胡掌柜进周家做个管事什么的。
可事情总是有出路,胡掌柜就带着剩余的银子来到连城发展时,竟然倒霉的遇到了劫匪,若不是当时遇到了柳悦儿救了他一命,他可能早就死了。
总之,其实是胡掌柜欠了陈氏几个大人情没还。
当时,因穆家和胡家的关系僵硬,再加上穆承运不在家,未免惹来闲话,胡掌柜不能上门去感谢她。
直到离开,胡掌柜也没来得及跟陈氏说上一声谢谢。
而胡掌柜会来连城,无意中遇到柳悦儿,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成就,这一切的源头,他还得感谢陈氏当日的建议。
只是,胡掌柜做梦都没想到安宁那个被夫家休弃的娘,竟然会是陈氏。
如果陈氏今日不来,兴许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安宁竟然会是陈氏和穆承运的女儿。
想到当年他娘临死前都还在夸赞陈氏人善良贤惠,温柔能干的羡慕表情,胡掌柜就深深叹了一息,心隐隐作痛。
胡掌柜知道,他娘是在埋怨他没给她找一个和陈氏一样贤惠的儿媳妇,是在羡慕穆家娶了一个好儿媳妇。
可胡大妈却不知道,就在陈氏细心照顾胡大妈时,在一旁的胡掌柜出来感激之外,还对陈氏起了不怀好意的心思。
这也是当初胡掌柜为何会当机立断,决定卖掉房子,离开村里的原因。
他是担心自己继续在村里待下去,最后会害了陈氏,甚至因为不想打扰陈氏的生活,胡掌柜多年都不曾回去过,甚至都不敢去打听她,生怕自己会一个把持不住,做出什么事情来。
十五年过去了,胡掌柜当时乱跳动的心也早就平复了,可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有见到陈氏的这一天。
而他更没想到的是,在十五年前,陈氏就被穆承运给休掉了。
他一边生气穆承运,又一边懊悔自己怎么就没去打听打听陈氏的事情,若是早知道,那他……
这不,起了一些怀心思的胡掌柜,见了陈氏就开始紧张。
而陈氏进包厢之前,因为太过激动,一开始她还没认出胡掌柜,是胡掌柜和她同坐一张桌子后,陈氏向他道谢,他举动越轨,这才认出了他。
然后,陈氏不敢抬头看他,而胡掌柜也万分尴尬,在这样一片尴尬的气氛中,一顿饭总算是吃完了。
胡掌柜见陈氏一脸无地自容的样子,他也不好意思继续呆下去,只好找了一个借口,依依不舍的走开。
他一走,安宁被爪子抓挠了许久的好奇心,终于忍不住了问,轻声问道,“娘,你和胡掌柜认识?”
陈氏咬了咬牙,嗯了一声,“他是穆家隔壁的邻居,以前我们见过几次。”
呵呵,看一向淡定云轻的胡掌柜,今日那跟个毛头小子一样的紧张表情,恐怕这不是只见过几次面这么简单吧?
但陈氏不说,安宁也不再胡乱猜测。
往她娘身上泼污水,她又不是傻了会这么做?
可第二天来客香来送卤肉时,胡掌柜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让安宁实在是郁闷的紧。
她故意问道,“胡掌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呃……没……没事。”胡掌柜才说完,就想狠狠咬掉自己的舌头去,他马上改口,“有事,是……是关于你娘的事情,我想跟你谈一谈。”
“我娘?”安宁表情一僵,“胡掌柜,你确定是要和我谈我娘她的事情?”
胡掌柜捏了捏拳头,郑重道,“走吧,我们去包厢谈。”
呃,这么严肃,不会是要跟她娘提亲吧?
安宁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喜悦,忙跟了上去。
果然,如安宁所料,进了包厢后,胡掌柜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安宁丫头,我想向你娘提亲,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呃,这么直接?
安宁一脸无语。
胡掌柜,你向人家女儿求娶人家的母亲,这么做真的好么?
“丫头,我想你娘应该没告诉你,其实我们以前就认识,当年……”
然后,他就把胡家和穆家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安宁,一点儿没加,也一点儿没减,该怎么说,胡掌柜就怎么说。
最后他道,“我真不知道你爹会休弃你娘这么好的女人,如果早知道,我就绝对不会让你跟你娘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哎,果然啊,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了多年,这脸皮也变厚了。
在陈氏面前装的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在他面前就跟个老油条一样,皮真厚,一开口就是要照顾她和陈氏。
安宁苦笑道,“有那样一个自私的爹,就算他一时没休掉我娘,我娘一个村妇跟着他去京城也不能有好日子过,被休是早晚的事情。”
贫困书生因一朝得势,就休弃原配妻子的事情,在京城根本就不算个什么事,特别是像陈氏这样软弱的女人。
陈氏出来干农活外,其他什么都不懂,就算穆承运一时没休她,带她去了京城,可她也难以融入到京城中的贵妇圈子中去。
而在朝为官的男人们,从来不会小看贵妇圈子,他们有好多在朝堂解决不了的事情,都是委托妻子在贵妇圈子里解决。
所以穆承运就算有情有义,一开始没休陈氏,可时间一长,他就会发现陈氏很多的不足,被休弃是早晚的事情。
胡掌柜就急急问道,“那从现在起,让我来照顾你们母女可好?”
“这个……胡掌柜,这件事你应该问我娘才对,我不能为我娘拿主意。”安宁一脸你问错了人的表情。
“只要你答应,我自会去问你娘。”胡掌柜一定要从安宁嘴里得到一个肯定答案,这样他才能去说服陈氏嫁给他。
好吧,胡掌柜昨晚上一夜没睡,想的就是这件事。
最后他决定,他年纪已经老大不小了,也该娶个女人做伴儿,而这个人选,陈氏最合适。
陈氏是他娘最为满意的儿媳妇,而他也没忘记陈氏,所以趁他和陈氏还能生时,赶紧把她娶回家,兴许陈氏还能给他娘生个孙子孙女呢。
那他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得到安息。
打铁要趁热,胡掌柜有了决定后,就赶紧来和安宁摊牌。
胡掌柜想照顾陈氏,安宁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其实,她早就有心帮陈氏找一个伴,陈氏今年才三十五岁,还这样年轻,就已经守寡,不对,是守了寂寞十五年,往后她还有几十年的寂寞要享受,她不忍心陈氏就这样过一辈子。
她一开始本打算想戳和陈氏和木叔两个人,可木叔太老实,铁蛋又要娶儿媳妇,陈氏若嫁给她,进门后就要和儿媳妇一起过,陈氏那软糯性子,她担心她会和老刘氏一样被儿媳妇欺负。
所以,她就掐断了撮合陈氏和陈木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