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中风了,但意识还清醒,她接受不了自己变成了一个废人的事实,所以情绪特别激动,双手挥舞,嘴里不停的咿咿呀呀的想说什么,偏偏没人听的懂她的语言。
刘妈妈一边掉眼泪,一边按住她的左手,劝道,“老夫人,你别激动,不管你变成什么样,老奴都会好好侍候你。”
啪……
老夫人的右手,一巴掌胡乱拍在了刘妈妈的脸上,因为她情绪太激动,这一巴掌打的狠,刘妈妈脸上立马就肿了,伙辣辣的抽疼。
刘妈妈气的双眼冒火,却又不敢还老夫人一巴掌,她看向木讷的银桃,“还不快过来按住她,都这时候了,发什么呆。”
银桃哦了一声,上前按住老夫人的右手,脸色有些惶恐害怕。
银瑶不好干呆着,就上前给老夫人擦口水,不过她脸上的鄙夷嫌弃不屑的表情,丝毫没有遮掩一下。
侯爷和安宁一起走进来,把她脸上是神色瞧了一个正着,侯爷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指着她,吩咐身后的二管家,“把她拖下去,打发卖了。”
老夫人中风偏瘫,虽说已是弹弓弩末,但人还没死呢,就要受到一个小小奴才的鄙夷和不屑。
侯爷本就对老夫人心存愧疚,怎么会容许银瑶这样一只势利白眼狼在老夫人身边近身侍候。
银瑶脸色惨白一片,满眼惊恐,“侯……侯爷,饶命啊,奴婢不走,奴婢还要侍候老夫人啊,这种时候,老夫人怎离得开奴婢,侯爷,求求您,不要卖了奴婢……奴婢不走……”
在她狼哭鬼嚎之下,被两个粗使婆子拖出去了。
银桃吓得脸色煞白,身子都在发抖,生怕下一个被赶出府被发卖的人会是她。
侯爷走过去,喊了一声,“娘,安宁过来探望你了。”
老夫人听觉还在,听到侯爷的声音,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转过歪脖子脑袋。
看到让她讨厌到极致的安宁时,她情绪无比激动,看向侯爷,想要侯爷把这个乡下野丫头赶出去。
但她嘴里咿咿呀呀的,侯爷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老夫人咿咿呀呀了半天,直到安宁走过来给她行礼,侯爷还是用一脸愧疚的表情看着她。
老夫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见安宁手伸来,老夫人突然挣脱了刘妈妈和银桃的禁固,眼色凶狠,双手挥舞,就要打安宁。
安宁缩回手,微微后退一步。
哼哼,别被这个疯婆子真的打到了,那就得不偿失。
她撇了撇嘴,一脸担忧道,“祖母,你不认识了我吗?你看看我,我是安宁啊,是你的嫡长孙女安宁啊,”
这一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老夫人的情绪更加激动,那眼神,恨不得都想吃了安宁。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那安宁早就死在老夫人的眼刀之下几百遍了。
见老夫人脸色不对劲,刘妈妈和银桃生怕她会伤了大姑娘,急急扑上去用力按住她双手。
老夫人再也动弹不得,她瞪着这两个吃里爬外的奴才,气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安宁则伤心的捂着嘴。
好吧,其实是她脸色快破表,她急忙捂住嘴角溢出的笑意。
侯爷没发觉她的异样,他看着老夫人,缅怀伤感道,“娘,她是安宁,是我和香芹的女儿,你忘了吗,你以前不是最喜欢香芹吗。”
“那时候你和现在一样瘫在床上起不来,是香芹日夜不眠的侍候,你的病才好的快,后来你还见人就夸她聪明能干,是个好儿媳妇。”
“安宁和她母亲一样,又能干又聪明,娘,你就让她看看你可好?”
老夫人眼神有片刻的阵愣,似是想到了当年陈氏一把屎一把尿,不嫌脏,不嫌臭,也从不喊累的日日夜夜侍候她。
而现在,她都瘫了小半天,她那个身份尊贵的儿媳妇也没见人影。
是不知道吗?
见老夫人情绪安静下来,安宁总算是往前走了一步,温柔细语道,“祖母,孙女略懂一些医术,特意过来给祖母瞧一瞧,祖母,你乖乖别激动,不然,我很难给你把脉。”
她要不出声还好,她一出声,老夫人情绪又激动了,瞪着她,咿咿呀呀的唱个不停,似是再说不让她靠近。
挥舞着想打安宁的手,侯爷按也按不住。
他没办法,只好对安宁道,“安宁,要不等你祖母睡了,你再过来?”
安宁摇头,“中风偏瘫越早治疗越好。”
她看着老夫人,表情凝重了几分,“祖母,你别这样激动,太医都说了,你这病已经治不好了,一辈子就这样,是孙女不甘心,孙女刚有了祖母,刚有了家,孙女不想祖母有事。”
“不过您放心,太医他治不好你,孙女就是翻遍所有医书也会治好你,孙女发誓,孙女一定会让祖母重新站起来。”
左一句孙女,右一句孙女,听的老夫人肚子里就跟吞了一口火一样难受,还憋而不宣。
可安宁这一番话,屋里除了老夫人外,无一不感动。
特别是穆承运,他听了都十分激动,看向安宁,“安宁,祖母的病,就幸苦你了。”
“我会尽一切努力治好祖母。”安宁点头,小脸蛋认真,“我好不容易才有了祖母,还想要承欢祖母膝下呢。”
谁要你承欢膝下,你和你那个下贱货娘一样,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贱货。
就凭你一个乡下野丫头,还想做我永宁侯府的嫡长女,你配吗?
你生来就是来给我穆家抹黑的,早知道你那个下贱货的娘会怀了身孕,我当初就该给她喝一碗落胎药在赶她走。
老夫人怒瞪她,在心里狠狠骂道。
安宁嘴角扬了一下,打开她的药箱,从针包里面拿出一根银针,然后慢慢走向老夫人。
老夫人像是看到了死神一样在慢慢召唤她,她吓得一脸惊惧,拼命摇头。
侯爷皱了皱眉,“安宁,你拿银针做什么?”
“爹,时间紧急,老夫人的病不能拖延,既然她不让我靠近,那我就让她先睡一觉。”
说完,在老夫人疯狂的挣扎下,一针扎进了老夫人的脑袋上。
老夫人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安宁收回银针,对侯爷笑道,“爹,你看,这样就简单多了。”
穆承运盯着她,把责备的话咽了回去。
老夫人晕了,世界上安静了,安宁开始她把脉,开药方,然后长达一个小时的针灸。
而这期间,得到消息的大夫人,穆惜柔,苏心荷,楚梦蝶几人,急急前来探望老夫人,但都被受了侯爷命令的二管家挡在了外面。
“大夫人,侯爷有令,大姑娘正在给老夫人治病,不能受到打扰,还请大夫人先在外厅等候。”
“大姑娘给老夫人治病?”大夫人愣了一下,不敢置信问道,“二管家,大姑娘懂医术?”
眼中神色却在质问二管家为何没有提前禀报于她知道。
二管家低下头,弱弱回禀,“老奴也是无意中听到陈家村的村民们谈论了一句大姑娘懂医,但能不能治得好老夫人,老奴就不清楚。”
“糊涂。”大夫人大发雷霆,“事情都不能确定,你们就随意把老夫人的命交给一个小姑娘胡乱医治?若是出了人命怎么办?”
“担心出事,还在这里大呼小叫?”
侯爷从里间出来,表情冷然,明显是把大夫人的话全都听进去了,大夫人汕然,委屈道,“侯爷,妾身还不是因为担心老夫人的病才会这么激动,安宁她年纪还小,就算她懂的一些皮毛医术,也不能让就她随便出手医治老夫人呀,万一……”
“没有万一。”侯爷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我相信安宁。”
五个字,重重的击溃了大夫人的理智,差点就跟穆惜玥一样,揪着侯爷大吵一顿
相信,呵呵,他见到那小贱人才一天就说相信她,而她跟他过了十几年,也没见过他真心相信过她一回。
十几年来,她鞠躬尽瘁,呕心沥血,掏心掏肺,尽心尽力的帮他。
他休了原配后,刚进城为官,身家清白的连一个银锭子都掏不出来,那时候皇上的赏赐还没下来,是她拿了她的私房银子偷偷塞给他去充场面,让他得以日日呼朋唤友,夜夜推杯换盏。
那时候,他的状元府还没赐下来,是她求了她娘,让他先住进她的陪嫁宅子里,让他不至于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惹人笑话。
后来,皇上的赏赐终于下来了,赏了二百亩的田林,但也一时之间没收益,而赏赐的一千两白银都不够他这个状元郎送往迎来,买菜打酒,再加上给状元府里下人们的打点,最后剩下来的三四百两银子,都不够穆家举办婚宴,更别说还有她的聘礼。
是她求了她爹,让她爹暗中给了他三十六挑东西作为他送去相府的聘礼,又是她把自己的首饰拿去当了几千两银子给他操办婚宴。
她千盼万盼,才终于嫁给了他,做了他的状元郎夫人。
可成亲后,穆家除了在婚宴上收到的礼物外,银钱却空空如洗,连下人们的月钱都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