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真是讽刺。
人在历经生死之后才知道,谁是最重要的那个人,谁才是对她最好的那个人。
“姑娘,我们去那桥底下吧。”银环出声,指着百米开外,桥底下的一处阴影处道,“这里阳光太充足,又是正当晌午,奴婢担心会晒坏了姑娘的皮肤。”
“姑娘,我不怕水了,让婢子和你一起划吧。”银铃自告奋勇道,还撩了一下水,表示她是真心不怕了。
“好啊,别让小船在原地打圈就行。”安宁打趣她。。
银铃脸红,“这一次不会了,名师出高徒,怎么说我也是姑娘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不能给姑娘丢脸啊。”
果然,这一次银铃用足了劲儿划动船桨,四个人配合的很好,小船到桥底下时,只用了十几分钟。
“姑娘,你看这里有刻字。”船刚停下不久,玩水的银铃突然就指着一根桥柱的下面,一脸惊喜道。
安宁仔细一看,可不是么,是一首诗句,字迹清楚,看字的痕迹,应该是用匕首或者长剑刻上去的。
心有长相思,
夜有心心念。
仰头望京安,
心中独有宁。
看着是一首思念爱人的诗。
“姑娘,你说谁会这么无聊,跑到这桥底下来刻字啊,好像怕谁知道似得。”银铃好奇的问。
这些字刻的很低,最后一句都被水淹没了,因为水还算清晰,所以看的清楚。
可见当时那个刻字人,应该也是乘坐在小船上刻上去的。
就算是画舫从这里路过,也不容易去注意它。
“或许就是怕人知道吧。”安宁随口答道,视线又朝诗句看去。
突然,她双眼猛睁,整个人如遭雷劈一样,呆如木鸡。
银铃银环已经跟着安宁学了几天的字,这首诗她们虽然认不全,但也认识几个简单的字,什么心啊,长啊,她们都认识,特别是姑娘的名字,姑娘第一天就教她们认了。
银环指着下面两句最后两个字道,“姑娘,那是你名字。”
然后抬头就看到姑娘眼眶泛红,眸中水光闪烁,好似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似得。
“姑娘,你怎么了?”银环一脸担忧。
她这一问出口,正在仔细辨认诗句的孟娘和银铃双双看过来。
只见安宁正一脸悲痛欲绝,肝肠寸断,无声落泪,然后渐渐出声哭泣。
两人心中大惊,银铃急急问道,“姑娘,你是不是划船累了,一会儿回去,还是让奴婢们来划吧。”
呜呜,她已经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她真是该死,她一个丫鬟在矫情什么呀?
她竟然仗着姑娘心眼好,人善良,好说话,就让姑娘帮她划船,现在好了,把姑娘累哭了吧。
银铃那叫一个万分后悔啊。
孟娘年纪大点,想的多一些,她见姑娘盯着那首诗句哭,而那首诗句最后两句的最后面两个字还是姑娘的名字,莫非……
孟娘转头看向诗句,然后心头狠狠一震。
她认识的字虽然不多,但比银环银铃要多,银环银铃或许不认识那四个字,但她恰恰认识。
这首诗句中,每一句的最后一个字,连接在一起就是‘思念安宁’。
看姑娘哭的这么厉害,她绝对相信,这个安宁就是姑娘,绝无他人。
可是……不是说姑娘这是第一次来京城吗?
京城的人又怎么认识姑娘的?
这桥底下的刻字,看痕迹已经有些念头了吧,那时候姑娘才几岁呀?
这也太奇怪了呀?
孟娘心中的问号,如浪涛一样一波又一波,却一个也得不到答案。
她甩了甩脑袋。
算了,不想了,这不是她该知道的。
孟娘拿出帕子,默默为姑娘擦眼泪,她也不劝,也不安慰,任由安宁伤心的哭个够。
银环和银铃看的是真心心疼,想要开口劝几句,都被孟娘用眼神阻止了。
毕竟是经历过事的人,孟娘知道人在伤心的时候,什么时候该受到安慰,什么时候该让她发泄。
姑娘这哭声太过伤心,太过悔恨,应该是有些事情压抑在心里太久了,一看到这首诗才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还种时候,她还是让姑娘一次性全都发泄出来的好。
第一次见安宁这么伤心欲绝,三个下人也都心疼她,默默陪着她一起伤心,一起泪水涟涟,流个不停。
一艘画舫缓缓靠近大桥,画舫上站着一个如玉般的俊美公子,他正在眺望整个太子湖的风景。
一阵凉爽的清风吹来,把阳光的热气吹散了不少,清风过去,公子打开羽扇,快速是摇了几下。
咦……
他突然转头,目光朝小船上射来。
一个宛如精灵般漂亮可爱的姑娘家,正可怜巴巴的哭的跟全世界都抛弃了她一样伤心欲绝。
“那个姑娘是谁?”他指着安宁,问他身后正走过来的另一个公子哥儿。
沐世子看过来,仔细辨认后,摇头,“没见过,不认识。”
“你不是夸赞自己认识整个京城所有的美女吗,怎么这样一个精致漂亮又可怜的小美女你会不认识?”宸郡王笑着打趣道。
“怎么,看人家哭的楚楚可怜,你冷漠的心突然变热,想要去怜香惜玉一番?”沐世子雷霆万钧的回了一击。
怜香惜玉,切,整个京城中谁不知道宸郡王表面上虽然看着很好说话,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想要从宸郡王这里得到好处,那就得先自己脱一身皮。
“这样一个玉人,她本就不应该哭。”宸郡王盯着安宁,眉头皱了皱。
看到她脸上的泪水,他心里头似乎滑过了一丝名叫心疼的东西,让他心间一下子就揪的死紧。
好陌生的感觉呢。
沐世子觉得自己的好友,今日的表情貌似不对劲,他心里立马冒起了八卦之风,兴奋的自告奋勇道,“要不要我去帮你问问她是哪一家的姑娘家?”
“不用了。”
要问的话,他自己会亲自去问,但这时候人家正伤心着,说不定不喜欢被打扰呢,也或者不喜欢被人发现了她此刻的狼狈样子。
所以他不着急,总会有机会的。
沐世子一脸失望,“看这姑娘穿着,身边还跟着丫鬟,应该不会是贫民。”
至少和宸郡王比,门户不会差的太多。
一边,两个男人在打量安宁,而安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哭累了,她总算是不哭了。
她把船划过去一点儿,伸出手用指腹一个字一个字的来回摸,然后她摸到了最后那一句的右下角,入水两寸之处,终于摸让她摸到了一个小小的‘远’字。
是真的,果然是她表哥的字迹。
因为太久没看到表哥的字,所以她刚开始一时间还没认出来。
而能写这首诗,这么思念她的人,除了表哥无别人。
她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表哥竟然思念她到如此境地。
思念入骨,相思成灾,却不得宣泄,这些年来,表哥一个人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怪不得在她成亲后,表哥会二话不说,不告而别,一个人去边境打仗。
原来,他是想用杀戮来发泄心中对她的思念。
只有发泄,他才不会被思念吞噬,才不会胡思乱想,也才能活下去。
安宁闭上眼,脸颊上滑落下两滴清泪。
……
哗啦……
“啊……郡主,小心……”
“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就在安宁心情渐渐得到平复时,突然一阵水响,然后是尖叫救命声四起。
安宁朝喊声看去。
只见小船后面百米外,不知道何时靠过来的一艘画舫上面,两个丫鬟正在声嘶力竭的喊救命。
安宁又望水里看去,一道白色影子正在水里拼命挣扎,手舞足蹈,猛吞口水。
每次浮出水面时,她都好想喊一声救命,但每次刚张开嘴,人就沉下去了,然后吞进去的全都是又腥又臭的湖水。
“你们快划船去接我们。”
见到那熟悉的人影时,安宁扔下这一句话,就一头猛子扎进了水里,然后像一条鱼儿一样,飞速的朝晴儿郡主游去。
“姑娘……”
见安宁跳水了,孟娘吓的呼吸都差点停止了,脸色煞白煞白,后来见安宁会游水,已经跳到了喉咙口上面的心才缓缓落回原地。
她道,“银环银铃,快划船去接姑娘。”
“救命啊……救……唔唔……”
晴儿郡主在水里拼命挣扎,吃了半肚子的湖水后,她终于呼出了声,但很快,她又被湖水淹没了。
安宁拼命的朝她游去,她几乎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她的手脚上,再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晴儿不能死,她是她在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朋友,是真心相待的朋友,她绝对不能死。
她的亲人已经死了太多太多,只剩下安然和表哥两个人,晴儿是安然她最喜欢的朋友,她不能让晴儿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这样被淹死。
只要她在再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而在桥的另一边,画舫上的沐世子和宸郡王,在听到丫鬟的呼救声后,举目看过去时,两人均是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