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举办宴会,一般都是管家收礼物,还要登记造册送入库房,库房钥匙都被大夫人把着。
而平日里,大夫人管家也十分严厉,没东西能经过老夫人的手,有时候永宁侯私下送给老夫人一点儿东西,也会被穆惜玥姐妹几个给哄骗了去。
而她一个乡下老婆子,又没有嫁妆,也没有有钱的亲戚可以贴补,有时候手里有点银钱,还要反贴补给她自个儿的女儿。
所以说,老夫人其实很穷。
她要是富有,她女儿穆氏一家早就成了大商人,至少能过的富有一些,而不只是一家人靠着一个小店铺为生,过着比穷苦老百姓稍微好一些的日子。
这次,永宁侯通过她的手,送给安宁那样一大笔财物,其实老夫人心里不舍得,她还找永宁侯讨价还价过,说她想要留一部分给楚梦蝶家,或者留一部分给楚梦蝶做嫁妆,可是都被永宁侯驳回。
永宁侯直言说,这是皇上特意赏给安宁的东西,是感谢安宁治好了他的伤势。
如果把皇上赏赐给安宁的东西,留给其他人,那就是欺君,是不敬,是藐视皇权。
老夫人是个乡下老婆子,最怕的就是皇上官府什么的,永宁侯那样一说,老夫人什么心思都没了。
老夫人这才完璧还赵,不敢动打那些东西的主意,就是穆惜玥明里暗里朝老夫人要过那些东西,说是给她做嫁妆,老夫人都没敢给。
因此,那日安宁抱着木盒离开后,穆惜玥还发了一顿脾气。
如果说,之前老夫人的心里,会觉得那些东西给了安宁,是便宜了安宁。
但现在,她感动了。
她做了永宁侯他妈这么些年,身份也算尊贵了,可这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的礼物。
就是她唯一的女儿,受了永宁侯府那么大的恩情,楚梦蝶还在她跟前养着,她女儿也只是每年过年时,才送一些礼物来,送的也只是一些她做的抚额,袜子,鞋子,帕子等等一些小物品。
按照穆氏的原话来说,永宁侯府什么东西没有啊,老夫人也不缺少她送的那一点儿吃的喝的穿的。
她能把楚梦蝶留下,侍候老夫人,这就是她对老夫人最大的孝顺。
这是老夫人唯一女儿的原话。
她说这些话,老夫人不是不伤心,可她在府里说不上话,又不想给儿子添麻烦,所以这些憋屈的事,都被老夫人压在了心底,从没有露出过。
现在见安宁送了这么多东西给她,她不能不敢动。
突然间,她觉得那些东西给安宁,值得了。
不管怎么说,在这个孙女的心里,是有她这个祖母的位置的。
老夫人忙激动的吩咐下人把礼物全都放她屋子里去,“那里正好有两个空箱子,就用那两个空箱子装好了,到时候要用,拿也方便。”
一个小丫鬟瞄了一眼桌子上,就小声的提醒道,“老夫人,这礼物放屋子里不合适,还是该请管事过来,登记造册,送去库房啊。”
老夫人一听库房两个字,她就不乐意了。
以前,凡是送到库房去的东西,就都变成了公中的东西,变成了大夫人的私有物,就是她要用,还要派人去跟大夫人请示一番,谁叫大夫人是主持中馈的当家夫人呢。
她以为,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规矩,所以她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反正她一个老婆子,也不缺吃不缺穿,也不用花啥银钱,别人送她的东西,就是放仓库去了,那不还在永宁侯府吗,不还是她儿子的东西么。
所以,老夫人从没觉得这有错。
而且,大夫人也是个精明人,总喜欢在她面前哭穷,说什么侯爷一年的俸禄就只有几百两银子,可侯府一个月的花费就要上千两银子,入不敷出,让老夫人以为永宁侯府很穷,花销很大,她就更不能藏什么私房东西。
可这次安宁出嫁时,大夫人拿出了一大笔嫁妆,她们为了争嫁妆,还争的人仰马翻,面红耳赤,并且,大夫人还想要趁乱换了安宁的嫁妆,可惜没得逞。
老夫人这才知道,原来永宁侯府不穷,穷的是她一个人。
穆惜柔,穆惜玥,随便谁的嫁妆拿出来,也够永宁侯府上上下下吃喝几辈子的。
老夫人就有心调查别的大户人家的情况,这才发现,原来,别人家的老夫人,夫人们,甚至是姑娘们,都是有私房银钱的。
而她的私房仓库,早就被大夫人掌握在手里,并且里面东西也不多,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老夫人心里顿时不好了。
这一会儿,见一个小小的丫鬟都敢反驳她的命令,老夫人这脸色相当的难堪。
“吩咐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如果不听,我就打发卖了你。”老夫人威胁道。
突然间,她发觉了一件事。
她身边的下人,全都是大夫人给她安排的,她们虽然在她身边侍候她,但她们全都是唯大夫人命令是从。
就像此刻,她只是吩咐一句,一个小小的丫鬟就敢当众反驳她的决定。
老夫人看向安宁,眼神隐晦不明。
那丫鬟见老夫人发火了,也不敢再说什么,其他人更加不敢开口,默默的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入了屋子里的箱子里。
安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遮掩住她唇边的笑意。
“祖母,镇国公府离永宁侯府没多少路,祖母日后有事,就派大管家和二管家去镇国公府找孙女就是,孙女一定会把祖母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来办。”
想要打击大夫人,首先要把老夫人提起来,在这个后院里,唯有老夫人的身份,能压制住大夫人。
她在猖狂,也不敢忤逆婆婆吧。
老夫人和大夫人一旦有了嫌隙,在把老夫人拉到银杏这一边来,等银杏生下孩子后,也算有个靠山。
不管怎么说,她不想银杏的孩子生出来后,跟她爹其他几个庶子庶女一样被大夫人给养废了。
永宁侯的子嗣,连一个大字也不认识。连一个下人也不如。
“好好好,以前啊,祖母被猪油蒙了心,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祖母啊,老糊涂了。”
老夫人非常高兴,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还主动跟安宁认错。
她似乎也认识到了,秦世子不会死了,安宁在镇国公府的身份水涨船高,比大夫人的身份都还要高几分。
或许她和这个孙女交好,大夫人以后也不敢看轻她,把她当作不识数的傻老婆子来哄骗。
老夫人是真的想通了,对安宁已经没了之前的冷漠,多了一层慈祥善目,让安宁欣慰了几分。
和老夫人聊了几句,安宁就告辞,就直接去了苏心荷住的院子里,
明日成亲,苏心荷的脸上却一点儿也不见笑意。
见到安宁的那一刹那,苏心荷的眼中满是恨意,但很快就被她压制了下去,眼神恢复平静。
安宁今日特意穿了一件华丽的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头上戴的是一整套圣尊翡翠镶珠宝点翠花头面,清冷高清,绝代风华,华贵闪耀的让苏心荷差点睁不开眼睛。
她又恨又嫉妒,恨不得扑上去,把安宁身上的衣服首饰都扒下来,套在自己的身上。
可偏偏今日来添妆的人多,她不但不敢给安宁一点儿脸色看,还得在众人的目光被安宁吸引了去,冷落了她这个主角时,跟着陪笑脸。
“大表姐,你来了。”苏心荷笑道。
她忙吩咐丫鬟端茶倒水,安排安宁坐下。
“世子夫人,听说你们家世子身上的毒被解了,这事是不是真的?”
问话的是楚家六姑娘,她的声音中还带了一丝嘲讽之意,似是在告诉大家,秦世子的毒被解,是安宁玩的一个花招,目的就是抢走穆惜柔的夫君。
皇上第一次下旨赐婚的对象是穆惜柔,这个,大家都记得。
其中就有几个和穆惜柔玩的好的姑娘家,都拿一种诡异的眼神打量安宁。
一个身穿散花百褶裙的小姑娘,就连讥带讽笑道,“这个还用问么,秦世子一个月的毒发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还没死,肯定是好了呗。”
“秦世子身上的毒也奇怪来着,世子夫人,秦世子身上的毒是真的那么难解么,怎么偏偏是最后这关键几日给解了呢?”
问这话的是楚家五姑娘。
她们都是穆惜柔的外家,都为穆惜柔打抱不平,认为是安宁抢走了穆惜柔的世子夫人的位置,害的穆惜柔和镇国公府的秦二少爷订了亲。
这长子和次子在一个一等国公府里的地位,可谓天差地别。
且还不说秦世子和秦二少爷这两个人比,不管是相貌,地位,和身份,都是天差地别的距离。
安宁刚进门,刚坐下,就被人给盯上,讥讽了一番。
她看向楚家几个姑娘,就见她们一脸不善的瞪着她,瞪的安宁莫名其妙。
她茫然不解啊,“你们针对我,可是我得罪过你们?”
“你没得罪我们,可你抢了惜柔表姐的夫君,就是得罪了我们。”年纪最小的楚七姑娘,脆生生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