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的中秋节,比繁华的京城还热闹,各个千户的营帐门口,都带着自家的队伍,围坐成一圈,中间点燃了无数个火堆,火堆旁众人喝彩,摔跤,骑马,射箭,各种比赛都搬上台,而最好笑的是还作诗,唱歌,跳舞比赛。
要他们打架斗殴还行,可让他们文绉绉的作诗,跟娘们儿一样扭腰摆臂,就好比叫一只大熊装可爱一样,安宁看着,笑都要笑死了。
秦远和梁世子一起,带着各小队的头领,一万人一个小将,十万人一个大将军,加上二十多个副将,和十来个医官,安宁等一群人也有五六十个,围成一堆,举行的也是同样的节目。
秦远也下场了,和两个大将军比试了摔跤,两个摔一个,两员大将都败在了秦远的手底下,迎来了一阵阵的喝彩。
秦远和梁世子比了一场骑马射箭,梁世子三箭都射在了靶中红心,赢得了满场叫好声。
而秦远三箭,却射在了一个红心中的一个眼中,全场的人都震惊激动的鼓掌。
梁世子当场就甘败认输。
“呵呵,梁世子倒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主。”安宁赞道。
秦远看着她笑,笑的安宁阴森森的,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才道,“还不都是看在你面子上,不然,依他的性子,还会跟我继续比下去,直到他也赢了一场,挽回一点儿脸面为止。”
安宁就乖乖的默不作声了。
她对梁世子有恩,梁世子看在她面子上,不跟她表哥多计较,表哥这是吃干醋?
比赛了骑马射箭摔跤后,等到比赛作诗唱歌跳舞时,安宁兴奋的情绪彻底的沸腾了。
“中秋佳节里,兄弟扎成堆,左手一瓶酒,右手一把剑,打打闹闹笑成泥。”
“天上一轮明月,地上一圈兄弟,月上有嫦娥美人,地上有好酒好菜,好酒好菜,好酒好菜,呃……作不出来了。”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美人。”
“中秋夜,天上月,杯中酒,喝一杯酒,望一下月,夜深寒露……”
一群大老粗,作出了各种各样的诗,各种搞笑,各种滑稽,安宁第一次笑到倒仰,倒在了秦远的怀里。
聚会从下午开始,一直到八月十六凌晨,不过晚上十点多,秦远就带着安宁离开,去了附近一片田野中。
二人手牵手,头顶圆月,漫步在田埂上。
突然,秦远一转身,手碰触了一下安宁的发髻,安宁就感觉头上沉了几分,她手摸上去,上面赫然多了一支头簪。
“表哥。”安宁惊喜的望着秦远。
秦远笑道,“本来今日应该给你办及笄礼的,可军营里也没有身份高的女眷做你的赞者和正宾,有司,所以你的及笄礼等回了京城后再举办。”
“但今日是我的阿宁及笄的日子,这是为夫送你的礼物。”
是补偿她的礼物,怕她心里会不好受吧。
其实,安宁心里确实有一点儿遗憾,她本是想回连城去办及笄礼,有陈氏在,她的及笄礼一定不会办的简单了,可她却被秦远留了下来。
跟着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过中秋节,安宁连提也没提及笄礼的事,没想到,秦远倒是记得。
安宁手摸向头上的头簪,顺着头簪的轮廊摸,是一根金步摇,是……
安宁拿下来一看,突然睁大眼,“表哥,你……你把姑姑的头簪给了我?”
是安家一件传家宝,传女不传男,当初姑姑过世后,安家也没拿回来,连同姑姑的嫁妆一起,都留给了表哥。
没想到表哥会在今日把姑姑的头簪送给了她,那他一定是早早就把头簪带在了身上,早就算计好了今日的一切,怪不得,他会使尽手段也要把她留下。
安宁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扑进秦远的怀中,“表哥,谢谢你。”
姑姑,我会好好照顾表哥,一辈子不离不弃,至死不渝,你老在九泉之下就放心吧。
安宁在心里向她姑姑发誓道。
两日后,京城来了飞鸽传信,是老太爷发过来的,朝廷里已经派了何谈使臣过来,已经启程,大概在半个月后就到。
而让安宁纠结的是,朝廷派来的使臣居然是她爹永宁侯,另外,还有四个其他官员随行。
安宁得了信后,就启程去了连城,赵风赵雨随身保护,因连夜赶路,在第三天早上,安宁就到了连城。
陈氏刚送胡掌柜出门,刚要转身回院子,就见到一辆马车停在她身边。
当她看到安宁时,那叫一个高兴啊。
“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提前给娘一个信,娘也好去城门接你。”陈氏激动的责怪道。
“娘月份重了,我不放心娘出门。”安宁赶紧上前几步,搀着陈氏。
陈氏就道,“我昨日还跟你胡叔念叨,战争结束了,距离这么近,你这孩子怎么就没来看娘亲。”
“你看,我这一念叨,你就回来了。”
陈氏说着,亲热的牵着安宁的手,把她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番,然后心疼道,“瘦了,比你上次来的时候,整整瘦了一圈,在军营里是不是吃不好,睡不好?”
哎,想也知道,她娇滴滴的闺女成天跟一大群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打交道,能吃得好才怪。
“以后不再去了吧?”陈氏忐忑的问道。
安宁笑着嗯了一声,“战争结束了,凤国的女王也已经写了投降书,等两国使臣见面,文书一签好,咱们国家就太平了。”
而她这个医官也就要下岗了。
正忙着重新把两家店铺开业的胡掌柜,得到消息后,也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我这几日正忙着,现在好了,有你在家陪着你娘,我也能放心了。”
不然,他每天在外面,总是担心家里的妻子会有事,总是安心不下来做事,有时候担心的过份了,百忙中还会抽空回来看一眼妻子就走。
“嗯,我打算等娘亲生完孩子再走。”安宁笑道。
这一下,陈氏可高兴了,胡叔从酒楼叫了一桌子丰盛的酒菜回来,还给了信去陈家村。
中午,屋里就来了一大群人,村长一家六口,铁蛋一家三口,原来铁蛋娶媳妇了,小媳妇长的一般般,但却是实在人,老实本分,跟铁蛋父子两人一样。
陈地生一家四口也来了,还有陈小妹一家五口人都来了。
郭大妞看到安宁时,脸色比以前好看了许多,不在是羡慕嫉妒恨的一脸阴沉的样子,而是一脸得意骄傲的笑容。
安宁看她身着一身绸缎锦衣,头上插了两根金簪,耳朵上戴了一对金耳环,连脖子上都挂了一根金项圈,活脱脱的一个暴发户打扮。
而郭小妞的身上则是穿了一件八成新的棉布裙子,料子虽好,但跟郭大妞身上的绸缎比起来还差了一大截,而且那衣服一看就是由大改小了的,应该是郭大妞的旧衣服,郭大妞不穿了,陈小妹才改给了郭小妞穿。
她的头上也只是插了一根银簪。
这么小年纪,就能戴的起银簪,这在农村里也算是头一个,但和郭大妞头上那两根金光闪闪的金簪比,郭小妞头上那一根银簪根本没法比。
而郭狗子的身上,也穿了一套八成新的青色棉布衣服,衣服有点小了,后来小表弟石头告诉安宁,郭狗子身上穿的衣服是他的旧衣服,被小姑要去了给表弟穿的。
很显然,陈小妹家里的三个孩子,郭家夫妇对他们有失公允,夫妻二人全都偏心到郭大妞一个人身上去了,就连小儿子郭狗子都比不上郭大妞。
对于这,安宁没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呢,这是小姨的家务事,她一个外甥女,无权过问。
而且,郭大妞性子霸道泼辣又阴沉不定,她可不想招惹这样一个麻烦惦记着。
后来,陈氏告诉安宁,“大妞也十一岁了,过完年就的要定亲的年纪,你小姨让她穿戴好一些,也是想定一个好女婿。”
“今日你小姨还偷偷托付我,想让你胡叔在城里给大妞找一个硬实人家,可是……大妞那性子你也知道,你胡叔他不愿意惹这麻烦。”
郭大妞小小年纪就习得一身泼妇样儿,人又难侍候,还是个六亲不认的主,等到长大了,她还不知道是个啥样的人呢。
这样一个人,胡叔会出面牵线去祸害认识的朋友家才怪。
不要媒人红包没得到,还惹了一身气,那才是让人呕心的事情。
胡掌柜没答应,陈氏就含含糊糊的糊弄了过去,没有答应陈小妹。
安宁道,“娘,你没答应就是对的,小姨她也不会怪你,至于郭大妞,那人日后成了亲,要夫家家底子厚,供得起她吃喝穿戴还行,要是供不起,还得回来祸害小姨家。”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不然怪罪到你头上来,拉你下水,你这安静的日子还要过么,你还有肚子里的弟弟要照顾呢。”
安宁对陈氏一番劝解,陈氏才没了对陈小妹的愧疚。
大家见了面,热闹寒暄一阵,胡掌柜又从客香来定了两桌饭菜,大家中午是好喝好吃了一顿,一直快到傍晚时分,大家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