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噩之间,石坚梦寐缠身,梦里出现许多人,皆面容模糊,看不清容貌。他们好像在说着什么,又似在争论着什么,明明近在咫尺,却听不清只言片语。
苦闷纠结了几天,梦境破碎,人影全消,声息音灭,骨裂之痛骤然席卷全身,身体无一处不疼,疼得他忍不住轻哼起来,却发不出声。
不知过去多久,疼痛感减轻,一股清凉之气从丹田涌向身体各处,顿时只觉通体舒泰,连日来的苦楚总算熬过去了。
意识渐清,新的折磨又来了,脑袋昏昏沉沉,一动念便头疼欲裂,竟是连神魂内视、灵识驱物也做不到了。
石坚不及担忧,刚复清明的意识又陷入溟蒙,耳边隐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喊声。
梦稳神安地睡了一觉,这天意识回归,颤巍巍睁开眼皮,只见屋中窗明几亮,看着有几分熟悉,再一打量,分明就是自己在茅山上的道舍。
想起身,用力才知身体绵软得厉害,双肘曲起撑着床板,勉强抬起上身。正要坐起默运玄功察看身体情况,一人推门进来,看到清醒过来的石坚,喜极而泣,捂面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
不一会儿,师父其实道长,师弟麻麻地、林凤娇、四眼、钟千鹤,师妹蔗姑,未来岳父岳母,未婚妻钟小云,纷纷挤进道舍,围在床前。
其实道长精通杏林之术,望了望石坚的气色,又给他号了号脉,知道劣徒已无大碍,只是伤势太重,身体还有些虚弱,便让钟小云去厨房做些清淡吃食来,钟母随着去了。其他人看出其实道长和石坚有话要说,温言几句,一一告辞离开。
“好好躺着,坐起来干什么?”其实道长呵斥道。
石坚咧嘴笑道:“我应该躺了好几天了吧,脊背都躺疼了,还是坐起来舒服。”
其实道长扶他坐起,把枕头竖垫在石坚身后,让他舒舒服服地靠着,随口说道:“从你昏迷那天算起,你已经睡了十五天了。”
“这么久?”
“还嫌久?”其实道长气道:“你差点死了,幸亏大尸兄用了什么法子遏制住你的伤势,又跨越数千里之遥把人送回茅山,掌门师兄和我想了多少办法,拿出不少门派秘药才保住你的小命。”
说着,他觑定石坚问道:“外伤我能看出是强敌所致,神魂之伤是怎么回事?”
刚刚醒来,石坚脑子还有些昏沉,皱眉想了一会,十天多天前的记忆方才清晰起来,不太确定地说道:“应该是我同时施展闪电奔雷拳和天雷接引术造成的吧?”
其实道长看怪物似的看着石坚,惊叹道:“一门秘传道术,一门高深道术,同时施展出来,你的胆子真是大得没边了,这都能活下来八成是祖师显灵了,伤好了记得去祖师堂给祖师们上柱香。”
“好的。”石坚点点头。
“行啦,你好好休息吧,为师走了。”其实道长起身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偏头道:“大尸兄还在茅山上,你要是能走了就去见见他,他好像有话跟你说。”
“大尸兄在万福宫?”
“上善谷。”
石坚吃了一惊,“什么?他在上善谷?”
其实道长奇怪道:“有问题吗?”
石坚摇摇头,心念百转,以大尸兄天尸宗大尸兄的身份和一二百年的见识阅历,十有八九能看出上善谷的底细,也就是说,天尸阴阳转灵大阵和地尸术的秘密可能藏不住了。
此地乃茅山,茅山派的大本营,有掌门师伯和二师伯两位宗师强者坐镇,大尸兄想翻脸也得顾忌一二,加之大尸兄素来以德服人,自己所得天尸秘法来历正派,应该不会加以为难。想到这里,石坚心稍安。
“小云为了照顾你,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我劝不动,一会她给你送吃的来,劝她回去休息一下,别把身体熬垮了。”其实道长叮嘱道。
“我知道了。”
“其他账等你好了再跟你算……”
石坚打断道:“师父,你没事就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孽徒!”
其实道长心头火起,甩起浮尘就想送他成仙,看到他那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暗暗叹了口气,没跟他一般见识。这个孽徒欠自己的,迟早要还回来。
打发走其实道长没多久,钟小云端着碗热腾腾的米粥走进道舍,见她云鬓乱堆无掠,玉容未洗尘淄,樱唇全无气血,愁蹙蹙,蛾眉淡,瘦怯怯,石坚又感动又心疼,唤到到床缘坐下,接过粥碗,轻拥入怀,“睡一会吧。”
钟小云俏脸飞霞,低声道:“等你吃了东西,收拾洗净碗筷再去睡。”
石坚绷着脸道:“不行,我要看着你睡。师父跟我说了,说你不听他的话,让我好好管教你。”
“先把粥喝了,一会凉了。”
看着石坚喝完粥,钟小云问他还要不要,石坚摇摇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钟小云脸皮发烫,牙齿轻咬嘴唇犹豫片刻,过去关好门窗,重新回到床前。
顺从地躺在石坚怀里,初时还有些心慌和担心,后来石坚无甚举动,温怀暖意,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便沉沉睡去。
温香暖玉满怀,听着钟小云平稳均匀的呼吸声,石坚微微笑了笑,也缓缓闭上双眼。神魂返照,内视己身,神魂、身体的创伤自不必说,没有数月调养休想恢复如初。
倒是丹田里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滴紫色液体,散发出阵阵冰寒之气,这股寒气在体内扩散,渐渐消了寒意,变得清凉,所过之处,有伤治伤,无伤健体,颇为神奇,不知是什么东西。
“大尸兄就是用这东西遏制住我的伤势的吧。”
石坚暗暗想到,默运玄功,行转周天,刚开始神魂还有些刺痛,随着灵力运行周天,刺痛感慢慢消失了。
三天过后,石坚已能下地行走,上善谷离华阳观不远,他决定去找大尸兄,问问自己昏迷后溆水县发生的事情。钟小云不放心他,执意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