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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志鸿的想法其实与安道石大同小异,主题就是一个“拖”字。文志鸿早就打听清楚了,这支舰队接下来将会去往日本,后续还有很多要在日本执行的任务,所以也不会在釜山耽搁太长时间,迟早是要离开的。

既然如此,那就先用些手段应付一下,给海汉使团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文志鸿认为只要把面子上的工作做足,让海汉使团认为目的已经达成,自然就会心满意足地离开。

但这些年轻的海汉官员显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么容易应付,石成武没有花太多时间在这些卷宗和通缉令上,便给予了明确的回应:“文大人,恕我直言,我只看到了官府对旧案的处理,却没有发现有任何可以有效改善本地治安状况的措施。很可能在我们离开之后,这里的一切就又会恢复原样,海汉国民在釜山的处境并不会有什么根本的变化。”

文志鸿听他口气不对,顿时觉得不妙。

昨日安道石登门造访,告诉他情况可能会比较麻烦,海汉人不会满足于旧案的处理,而是要借此机会在釜山划定特殊范围实施自治。当时文志鸿只觉得安道石有些危言耸听,海汉使团要求彻查的不过只是一些寻常的治安案件,何至于闹到要划地为界的程度。

石成武继续说道:“我们这次来釜山访问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为本地的海汉国民争取应有的保障,比如最基本的条件,一个能保证他们人身安全的环境。但如今的状况显然并不理想,针对海汉人的治安案件仍然层出不穷。我能够理解地方官府的难处,所以我们想提供一些办法,来帮助地方官府处理好这道难题。”

文志鸿干笑道:“些许小事,何需各位大人费心,本官必定会采取更多措施,保障贵国国民在釜山的安全。”

“文大人,这可不是小事。”坐在旁边的王安国接过话头道:“按照你所提供的卷宗,过去五年间,本地共有一百零七宗案件涉及我国,而其中绝大部分案件中的受害者都是我国国民,在这些案件中的死伤人数超过五十人,这个数目甚至已经大大超过了过去五年在贵国驻扎的海汉军伤亡。这意味着釜山是一个高风险地区,无法向来到这里的海汉民众提供有效的保护,长此下去,必将会影响到我们两国间的正常往来。”

“这种情况已经引起我国执委会的高度重视,并且下令要尽快妥善处理,一定要杜绝再出现类似的事件。”石成武紧接着便再次搬出了执委会的旗号,表明此事并非使团临时起意,而是来自执委会的意志。

文志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各位大人究竟有何良策?”

石成武做个手势,旁边的副官到门口招呼了一声,两名海汉兵立刻抬进来一个架子,文志鸿看得分明,这架子上是一幅釜山本地的地图。地图中的海岸线、街道、城区分布,全都清晰可见,就精细程度而言,甚至已经胜过都护府里的官方地图。

石成武站起身来,走到地图面前,伸出手去在地图上划出一块范围:“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目前在釜山长驻的海汉民众,以及我国商业机构在釜山的产业,大多集中在釜山港西岸这一片区域。为了便于管理,我建议将这块区域划作我国专属的开发区,在这块区域内实施基建、政务及治安的自治。这样既可以减轻本地官府的工作压力,又可以有效保障我国民众的利益,也算是两全其美之举,文大人觉得如何?”

海汉人连釜山地图和预设范围都准备好了,在文志鸿看来这毫无疑问是早有预谋的计划,他这时候才真正理解为何安道石昨天说这事会很麻烦。

文志鸿的眼神偷偷瞟向安道石,但安道石仍是一言不发,似乎这件事完全与他无关一样。

文志鸿并非官场菜鸟,瞬间就明白了安道石的打算。既然海汉人已经下定决心要办成此事,安道石若是表态抵制,他后续的差事就不太好办了。而且事后总得有人为此承担责任,文志鸿和地方官府肯定跑不了,但安道石显然并不想自己被列入背锅名单里,此时的态度就是在跟文志鸿划清界限了。

文志鸿只好硬着头皮道:“此事恕本官不能擅自做主,须得上报朝廷,等候国王陛下的旨意。”

石成武早就料到他会如此推脱,立刻便接道:“文大人不用为难,此事已通知贵国朝廷,国王陛下的旨意应该在不久之后就会送达釜山,所以相关的准备工作,当下就可以先做起来了。”

文志鸿听他这意思,是要赶着把生米煮成熟饭了。如果朝廷同意此事那倒也罢了,但要是朝廷拒绝了海汉的要求,而自己在釜山这边却屈从于海汉的压力答应了这件事,那事后恐怕就不只是难以向上头交代的问题了,很可能连头上的乌纱帽都会保不住。

这次石成武没有再等文志鸿给出明确的答复,便吩咐道:“请符先生和张老板进来。”

片刻之后,符国庆和张凤雏便出现在会议室中。他们已经被告知了大致的计划,今天就一直在使团驻地待命。使团跟地方官府谈得七七八八,就会让他们出场来解说具体的实施方案。

得到石成武的授意后,符国庆便开口说道:“各位大人,在下简单说明一下在釜山成立海汉专区的流程。”

首先,此事将由本地的海汉商会牵头出资,组建一支为本地海汉民众服务的安保队伍。同时还将成立一个管理委员会,负责协调各方面的事务,其中也包括跟地方官府的沟通工作在内。在遴选出管委会成员之前,暂时由符国庆和张凤雏共同管理相关工作。

在划定具体的专区范围之后,管委会将会出台相关的自治规则。这方面早就有成熟的套路可用,基本就是沿用海汉的相关律法,并且将由管委会在专区范围内行使执法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