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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迪文见宗义真一脸苦相,便大致猜到了他心里所想。

像对马藩这种地位不上不下的藩国,要说野心,大名宗义真肯定是有的,但自身实力有限,又不足以实现其野心,导致他因此而瞻前顾后,反复盘算,不敢在关键时刻赌上身家性命。

石迪文若不是亲自上门给宗义真施加压力,他多半会设法推脱海汉所提出的内战计划,先观望局势变化再作决定。

石迪文道:“宗大人,我知道你认为开战投入太大,担心参战会影响对马藩的正常运转,但你可曾想过,当战争胜利后,对马藩人口和地盘都扩大十倍甚至更多,到那时不仅可以收回今时今日投入的军费,更会有可观的长期收益!”

宗义真应道:“石大人说的是,只是我对马藩的家底有限,尚不知能不能撑到战争结束的时候。”

石迪文道:“不必担心,如果战争过程中真出现了军费不足的情况,我国也可向对马藩提供低息贷款,无需阁下提供任何抵押品。”

还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宗义真意识到海汉为了让对马藩参战,手段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仅愿意借钱给自己充当军费,甚至连抵押品都不需要。

宗义真不禁暗自琢磨,如果以军费名义向海汉多借一些钱,用于其他领域的发展,是不是也能行得通。

他能想到的这些弯弯绕绕,石迪文自然也能想到,不过他并不担心宗义真能跟自己玩出什么花样来。

海汉的确不需要对马藩提供什么抵押品来换取贷款,因为这种战争贷款都会有相应的附加条件,即接受海汉的监管措施,同时相关军费的大头要用来采购海汉的武器装备。

也就是说这些贷款出借过程,仅仅只是在纸面上打个转,其中大部分就会以军购订单的形式,又回到了海汉的口袋中。

至于对马藩能不能还得上这些战争贷款,那就更不需要担心了。

如果九州诸藩与幕府的战争分出胜负,对马藩成为胜利一方,那么所将获得的巨大收益足以覆盖前期的军费开支。如果九州诸藩战败了,对马藩处于海汉庇护之下,被幕府消灭的可能性也极小,大不了就是维持现状,慢慢还钱也就是了。

当然石迪文最为期望的局面,是这场内战能长期持续下去,最好一代一代地打下去,让这个岛国常年保持内耗,无暇去琢磨对外扩张的事。

如果能实现这样的目标,那前期出借给九州诸藩一些战争经费,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当晚,宗义真继续举行宴会,款待石迪文一行。

双方要商谈的主要项目基本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工作就是签订协议,然后各自推动计划进入实施阶段。

宗义真在不断的威逼利诱之下,终究还是挡不住成为“对马国国王”的巨大诱惑,决意加入海汉的计划。

翌日上午,石迪文在金石城与宗义真签署了书面协议,确认了对马藩将按照海汉的安排,开始战争前的准备工作。而海汉也将遵照协议,向对马藩提供所需的军火和其他物资,以及军事人员的培训教程。

同时石迪文还代表海汉承诺,如果日本爆发内战,海汉将继续为对马藩提供庇护,并确保宗家的统治者地位不受动摇。这对于宗义真而言,大概是比什么武器装备和战争贷款更为重要的一项条件。

离开阿须湾之前,石迪文特地邀请宗义真登上舟山号,感受海汉最先进的军事科技和造船技术。

当宗义真听到石迪文介绍,舟山号的巨大舰炮射程可达数里,不禁暗暗感叹自己的预感是对的。

前日他在码头上迎接海汉舰队到来时,就在想这巨舰上的大炮是否能从海上直接攻击金石城,而石迪文的介绍就正好证实了他的猜测。

值得庆幸的是,对马藩是海汉的合作伙伴,金石城也不会成为海汉舰炮的攻击目标,宗义真完全不用担心某天早上醒来时,会有一颗炮弹呼啸而至,直接砸到自己所躺的榻榻米上。

在完成访问对马藩的行程后,石迪文的下一个访问对象,是与对马岛隔海相望的福冈藩。

福冈藩位于九州北部的筑前国地区,而筑前国是日本古时的令制国之一。不过在过去的一百年间,筑前国地区已经多次易主。

在1600年的关原合战之后,筑前国迎来了新一任的统治者黑田长政,直至当下,筑前国地区所辖的福冈藩、秋月藩、东莲寺藩,均为黑田家的领地,综合实力比对马藩可要强太多了。

这其中又以福冈藩的地位最为显赫,大名可以自行筑城。而其他两藩作为福冈藩的附属,只能修筑不带围墙的“阵屋”作为统治者的住所。

黑田长政能成为福冈藩的首任大名,是靠他在效力丰臣秀吉期间所立下的赫赫战功换来的奖励。在丰臣秀吉死后,黑田长政的效忠对象便换成了德川幕府的创始人德川家康,并且还迎娶了德川家康的养女,由此也让黑田家深得幕府信赖。

所以在九州诸藩当中,黑田家算是比较倾向于幕府的一派。而如今的福冈藩大名,是黑田家的三代藩主,黑田长政的长孙黑田光之。

黑田光之三年前才从病逝的父亲手中接过藩主之位,不过他接任时已经二十六岁,对于处理政务已经比较熟练,因此福冈藩的形势也没有因为权力交接而发生动荡。

但到了这个时期,幕府在九州地区的影响力已经较以前有所削弱,即便是黑田家这种出身德川家门下的忠犬,也开始有了自立门户的倾向。

福冈藩与海汉基本只保持着贸易方面的往来,而没有像对马藩那样建立正式的合作关系。

海汉军情局认为,以福冈藩的固有立场,大概率不会参与到针对幕府的战事中去。而且福冈藩对海汉所求不多,也不太可能受海汉的胁迫而改变主意。

但石迪文还是坚持要将福冈藩作为此次访问行程中的重要一站,他认为只有通过面对面的接触和交流,才能真正确认黑田家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