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关中豪门之首,韦氏有独特的情报来源。
韦端从容自若的向众人侃侃而谈,+说道:“据某所知,君侯治下大军平定左冯翊、右扶风、安定、北地四郡已有一两月。左冯翊太守为石韬,右扶风太守为第五兼,安定郡太守郑浑,北地郡太守严象。”
“渭水河岸难民已经陆续返还故里,开垦荒田,准备种植冬麦。”
“大军之所以未动者,只因在等待冬麦耕种完成。”
张瑞默默望着韦端,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对右将军府的形势与部署,韦氏情报十分精准。
右将军府的军队、官员的确都在忙于将渭河附近十几个难民营里的难民遣返回关中与凉州。
四个月的时间,大军顶着地震,战绩辉煌,不但迫降了关中诸将,还斩首数万叛军,拓地四郡。
但开疆拓土是为了充实实力,而不是为了荣誉虚名。
凉州如今算是一片不毛之地,打下来的土地上,百姓流失殆尽,农田荒废成片。
这景象诸夏苗裔看后无不扼腕叹息。
于是官员都将精力忙于恢复秩序当中,安置难民返乡,重新授予田地,恢复农业生产,鼓励百姓生育,建设学校,推广教化。
官员们可谓竭尽全力,夙兴夜寐,只为了能在十月冬麦种植结束前,开垦出更多的麦田,以恢复凉州生机。
至少有一片支撑明年活下去的农田,百姓才能安稳下来。
为了恢复凉州生机,内阁请准,为凉州免田赋三年。同时,百姓每生一个孩子都可以向官府领三十石粮食,五斤肉,两匹布。
自古休养生息,无非也就是奖励耕种,轻徭薄赋等几种手段。
虽然战事就在凉州,但官府体恤凉州百姓不易,还是没有大规模征发百姓参与徭役。
而是发出榜文,昭示各乡、里,冬麦种植过后,愿意帮官府运粮者,一月给薪三百钱。难民刚刚安置,家里多有缺粮。官府这么优厚的招募条件,引得无数百姓向往不已。
凉州粮价略高于长安,谷一石三十六钱,一个月三百钱,能买八石粮食。辛苦三个月,获得的粮食就可以勉强支撑夫妇二人一年。再用六个月忙于农耕,明年、后年的生活就会逐渐好转。
百姓不怕辛苦,就怕辛辛苦苦劳累数年,生活还是毫无希望。
在轻徭薄赋、鼓励生育的政策下,凉州百姓勤劳开垦,热火朝天。没有任何人感觉不到希望,选择躺平。
韦端对右将军府形势的精准分析,让张瑞颇为期待韦氏关于叛军部署的情报。
韦端继续说道:“关于叛军,某先告知君侯一个关键情报。叛军内部,上月发生过一次火并。”
这个情报还是庭出乎众人意料的,右将军府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消息,这说明前线的贾诩也没有得知这个情报。
“武威人豪杰王秘斩杀武威叛军首领颜俊,兼并其众。”
听到这个,张瑞皱眉,这并不算什么重要情报。叛军都是一些强而无义之徒,以下克上时有发生,首领经常更换。
关于西凉叛军领袖,仅张瑞记得的便有边章、王国、北宫伯玉、、阎忠、韩遂等一大堆。
韦端不慌不忙,继续说道:“表面看来,这只是一次普通叛乱。实则乃是叛军分裂之始,王秘乃韩遂昔日门客。”
审配敏锐察觉到其中关键。韩遂乃是昔日凉州诸侯,与如今这批热血叛军完全不是一路人。
韩遂与右将军府曾经有一段交情,当初击败韩遂之后,马腾一家独大。赵云强势制止了骑兵追杀韩遂,令韩遂返回金城,进一步压榨羌人。将边远羌人汇聚到其营中。
随后双方为了共同削弱关中诸将,便暗中勾结到了一处。
武威之战,张辽率领的骑兵就是在金城郡绕路到了武威,打的卢水羌措手不及,被阵斩数千人。
关于凉州的离岸平衡,贾诩全程部署的极为顺畅。
韩遂强盛时,右将军府与关中诸将联手,一同打击韩遂。
马腾与关中诸将强盛时,右将军府又扶持韩遂与叛军削弱马腾。
两年下来,曾经强盛的凉州十将纷纷凋零,战死的战死,投降的投降。
如今只剩下了韩遂与貌合神离的叛军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于是审配问道:“如此,武威、金城皆落入韩遂之手。叛军岂不是被韩遂所部与我军包夹于中间陇山脚下?”
韦端颔首,说道:“的确如此。自武威以西、酒泉、张掖、敦煌等地叛军皆已与故土隔绝。”
张瑞足足深深吸了三口气,才稍微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带领着所有文武从事走到地图前。
随着参军在地图上浓墨重彩的圈出叛军营地以及韩遂军防线,入眼所见,地图上狭长的凉州被韩遂军一切为二。
河西走廊,自武威以西全部被隔绝。大片的叛军营地聚集在了武威东方,安定郡境内的陇山脚下。
仅地图上的营地,就密密麻麻的标注满了一大片。
真实的凉州大地上,必然是漫山遍野的遍布有无数叛军部众。
张瑞指着乌泱泱的叛军营地,说道:“只要叛军断粮,十余万叛军,羌、氐两族最精华的青壮族人,都将被一举消灭于安定郡境内。”
“十余万胡虏青壮!羌、氐两族,最精华的族人!一朝覆灭,三十年内凉州再无需担忧胡虏叛乱!”
张瑞一次次握紧双手,实在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对身旁众文武问道道:“可有办法,令韩遂配合吾等?只要其愿意为我军截断叛军粮道,拦住十万叛军退路。哪怕表其为车骑将军,新丰县侯,新丰县全县两万户赋税世代归其所有,孤亦在所不惜!”
韦端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君侯莫要激动。如今韩遂割据一方,如鱼得水,未见紧迫。君侯即便表奏其为大将军,封其为凉州王。韩遂亦不会俯首听从君侯调度。”
张瑞盯着地图,眉头紧皱,实在不甘心放过这个天赐良机。将胡虏精华青壮,一战消灭殆尽,关乎日后凉州数十年的长治久安。
十几万人,这个数字看着不多。但要知道羌胡总共也就百余万人,适龄男性青壮,只有二三十万。一战消灭一多半,羌胡的男女比例将一瞬间变成一比三,甚至一比四。
这结果将比毛熊的卫国战争结果还要惨烈数倍,男女比例严重失衡,至少两代人三四十年的休养生息,才能恢复实力。
这些该死的军阀,难道就不能有一点深明大义吗?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后世军阀,互相之间打的你死我活,外敌入侵,却能一致抗战。
而眼下这些军阀,除了烧杀劫掠,纵情享受,什么道义也没有。
张瑞杀气凛然的说道:“既然利诱不成,那就威吓。告诉韩遂,孤指渭水而誓,他若敢放叛军离去。即便南走越,北走胡,孤也要将其生擒,凌迟处死,灭其九族。”
无能狂吠与现实威胁,区别在于能否实现自己的话语。
有十二万精锐大军作为后盾,张瑞立此狠誓,背后是森寒的压迫感。
如今司马懿还未指洛水为誓,却最终食言而肥。家国天下,对这种指山川、鬼神盟誓的誓言,有极大的敬畏心理。
这誓言立下,不论韩遂信不信,右将军府的文武是都相信,君侯必然会言出必信。韩遂敢放走叛军,肯定会被灭九族,凌迟处死。
韦端拱手,安抚道:“君侯,莫要激动,莫要动火气。威逼、利诱都只是能算是用术。这天下事,常被称为大势。纵阴谋诡谲,谋术无双,亦不及改变大势。”
张瑞赞同,右将军府一向喜欢以大势逼人。
论术与势,张瑞当然是更倾向于用势逼迫。
威逼、利诱等各种奇谋诡术,或许其他势力经常用,有时亦会出奇效。
但张瑞不喜欢这种将命运交付给别人的感觉。
乃问道:“韦公,可有何教我,能改变根本,引导大势?”
韦端点头,说的:“有。君侯可曾闻六郡良家子与五陵少年?”
五陵少年,这是一个曾经沉积了许久的词。
五陵,即汉高祖长陵、惠帝安陵、景帝阳陵、武帝茂陵、昭帝平陵。
西汉时“徙豪杰诸侯强族于京师”,并将其作为基本国策持续执行。被迁来的豪族都被安置于五陵附近以充奉陵邑,守卫宗庙。
如今关中的长陵县、安岭县,阳陵县等都是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来的。
出生于五陵的少年,都是官宦子弟,张扬着豪侠精神和少年意气。
因为大汉王朝的开拓进取,边疆战事不断。所以这些张扬着少年意气的官宦子弟,并没有在家乡斗鸡遛马,为害一方,而是投身于战场,在边疆为国抛洒热血。
与大汉王朝类似的是盛唐,关中将门子弟,纷纷投身戎马,慷慨报国。
诗仙李白对关陇军事集团的彪悍精神便非常向往,曾经写下了《少年游》:“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唐伯虎也曾经写道:“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随着右将军府占稳了关中,大量将门子弟搬迁到了京兆尹。
银鞍白马的将门子弟意气风发,豪气干云,成群结队的出现在关中各地。曾经落寞的五陵少年,再次鲜明活泼了起来,成为右将军府统治的一大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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