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远看了武媚娘一眼,平静道:“你们家马夫,在说谎。”
“什么?”
武媚娘杏眼一瞪,小嘴一张。
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武媚娘这一刻,真的无比意外。
首先,她对自己家里的马夫,是有着十足的信任的!
她从未怀疑过自己家里的马夫!
其次,则是秦文远根本就没做什么,只是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怎么就能确定,自己家的马夫有问题?
所以,武媚娘不相信秦文远的话!
她秀眉微蹙,说道:“秦大人,你为什么说我们家马夫有问题?”
“他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
“在我武家十年了。”
“而且刚刚他的回答,也都没有任何问题。”
“你为何要说他有问题?”
马夫刚刚听到秦文远的话,整个人也直接被吓到了。
他脸色发白。
此刻见到武媚娘维护自己。
连忙重重点头,道:“小姐,我真的是冤枉的!”
“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老爷的事!”
“还请小姐为我做主啊!”
武媚娘说道:“你放心。”
“你是我武家的人。”
“我自是不会让你受冤屈的!”
武媚娘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秦文远,道:“秦大人,我需要你的解释。”
武士彠皱眉道:“媚娘,快退下,秦大人办案,哪有你什么事?”
武媚娘却十分固执。
“爹,情况不一样!”
“秦大人这一次说的,是我们家的马夫!”
“他跟了你十年了,就和我们的家人一样,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他被冤枉吗?”
“我不是要和秦大人对着干,我是希望秦大人能给出原因来!”
武士彠皱眉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别闹了。”
“快回家去,别打扰秦大人办案!”
可武媚娘太固执了。
根本不听。
这时,秦文远终于明白,为什么武士彠总对他的女儿头疼了。
这武媚娘,主意很正啊!
很有自己的个性。
认定的事,武士彠根本改变不了。
秦文远开口道:“武大人,既然武姑娘想知道原因,我告诉她就好,你不必忧心。”
武士彠有些歉意,道:“秦大人,给你添麻烦了。”
秦文远笑着摇了摇头。
他看向武媚娘,只见武媚娘的大眼睛,正牢牢的盯着自己。
那样子,就仿佛是护犊子的母鸡一样。
秦文远笑了笑,目光又看向她身后的马夫,马夫神色躲闪,根本不敢直视秦文远的眼睛。
秦文远平静道:“刚刚,我问了三个问题。”
“其实,前两个问题,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第三个问题。”
武媚娘眉头皱起。
她在思索秦文远询问的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马夫给马匹打水时,是否离开过!
第二个问题,马夫休息时,是否发现可疑之人靠近过。
第三个问题,马夫是否看到了工部侍郎杜楚客。
而结果,马夫给予的回答,第一个是肯定的。
他打水时,离开过!
第二个是否定的。
他没有发现任何人靠近。
……………………
第三个问题,也是肯定的。
他看到了工部侍郎杜楚客!
这三个问题,武媚娘仔细思考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秦文远看了武媚娘一眼,就能猜出武媚娘的想法。
他缓缓说道:“我问的前两个问题,其实我早就知道答案了。”
“而我之所以问他,就是让他放松警惕,认为我真的是随便问的。”
“并且让他有信心,他回答的答案,我都能相信。”
……………………
“之后,我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这第三个问题,才是真正的,我想要试探他的问题!”
马夫紧张道:“我,我没有说谎啊!”
“我真的看到了杜大人!”
武媚娘看向秦文远,道:“他没有说谎,这第三个问题,有什么问题?”
秦文远看了一眼武媚娘。
他说道:“武姑娘,相信自己府里的人,这没错。”
“但,有的时候,太相信了,反而会被利用。”
“这第三个问题,他说谎了。”
武媚娘道:“他没有看到?”
“不,这不是看到没看到的问题!”
秦文远平静道:“而是杜楚客,压根就没有来过的问题!”
“杜大人,都没有来过,他怎么可能会看到?”
“我所问的,其实就是随口说的,为的就是看他是否心里有鬼。”
“结果,你也发现了!”
“杜楚客没有来。”
“可他却说他看到了!”
“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一切吗?”
武媚娘听到秦文远的话。
整个人,直接呆了一下。
他的一双美眸,猛然间瞪大了起来。
小嘴微微张开。
整个人,都无比的意外和震惊!
她怎么都没想到,秦文远的三个问题,竟然不是为了真的询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而是为了试探武府的马夫是否说谎了!
而结果,很明显……
马夫说谎了!
马夫在听到秦文远前面两个问题后,还以为秦文远就是普通询问一下而已。
他觉得,自己真真假假的回答,秦文远根本发现不了。
所以,面对秦文远问出的第三个问题时。
他也根本就没有想过有什么问题。
杜楚客没有来。
可他却说看到了!
这只能说明,他并不是如他所说的,一直在认真的看着马车。
而是在至某一刻,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根本就没有关注外面的情况。
正因此。
秦文远说杜楚客来过。
而他没看到,可他认为是在那个时候,在他不知道偷偷做些什么时,杜楚客走过的。
所以,他为了不让秦文远怀疑他。
便点头承认,说看到了杜楚客!
而结果……
就是他承认看到了杜楚客。
反而彻底证明,他有问题了!
三个简单的问题。
却是如此轻松的就找到了马夫的问题所在!
这让武媚娘,既是对马夫有问题的震惊。
更是对秦文远实力的震撼!
她知道自己很聪明,她也一直以自己的聪慧为傲。
可此刻。
面对秦文远。
她才知道,自己还是差了太多了。
她与秦文远几乎一前一后到的。
所以,武媚娘很清楚,秦文远得到的情报,并不比自己多。
两人的起点,是一样的!
可结果,自己正在思考,如何向前迈进时。
秦文远已经到了终点了!
这简直是碾压的强悍!
武媚娘就算在不愿承认,可也必须承认,秦文远真的厉害!
离谱的厉害!
她忍不住道:“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秦大人比我想象的,要厉害的多!”
“秦大人,我为刚刚怀疑你的话,向你道歉,还望你能原谅我。”
武媚娘确定自己的确小看秦文远了。
便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她的个性,与其他小性子的女子不同。
她从不认为,认错是一件怎样没颜面的事。
可能其他女子,若是犯错了,很可能为了颜面,不断的掩盖真相,不断的去狡辩。
但她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她喜欢读书,书里告诉了她很多道理。
其中,就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秦文笑了笑,道:“姑娘不必介怀,本官并未介意你的质疑。”
“你能为了自己家里的仆人,向本官质疑,这表明你是一个有担当的姑娘。”
“不过,还是本官之前说过的话。”
“有担当没错,但前提,是要确定保护和担当的人,是否值得你这样的担当……”
武媚娘抿了抿嘴。
旋即,她重重点头,道:“我明白了。”
“多谢秦大人教导。”
说完,她转过身,看向被自己挡在身后的马夫。
武媚娘目光变得凌厉了起来。
她说道:“你刚刚,看到我站出来保护你,是不是很高兴?”
马夫低着头。
他竟是不敢去看武媚娘的眼睛。
他嚅嗫着说道:“小姐,我……我也是不想的。”
武媚娘看着他,平静道:“倘若你心里还有一点良知,还记得我武家对你的恩情,我希望,你能将你知道的一切说出来。”
“你为何要这样做!”
“以及,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马夫深吸一口气。
他忽然跪了下去。
他打着自己的脸,道:“我不是人,我对不起老爷和小姐。”
“但我……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我的儿子,他,他被人骗去迷上了赌钱,然后被人算计,欠了很多的债。”
“那些人找到了我,说我要是不为我儿子还钱,他们就剁了我儿子的手。”
“而那时,有一个神秘人找到了我,说只要我将那封信放到马车里,就替我儿子还钱……”
“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所以,所以我才鬼迷心窍,做了这等事!”
他打着自己的巴掌,道:“老爷,小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武媚娘和武士彠听着马夫的话,两人都是愤怒又无奈!
马夫跟了他们十年,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们最清楚了!
马夫原本是一个难民,家里遭了灾,这才一路辗转来到了长安。
后来遇到了武士彠,武士彠可怜他,正好府里缺一个马夫,就将他给招揽了进去。
这十年,马夫也算是兢兢业业。
对他们十分忠心。
且吃苦耐劳,从来没有说过一个累字。
正因此,武媚娘和武士彠,对他都很满意。
也都将其当成家人一样对待!
所以刚刚秦文远在怀疑马夫时,武媚娘才会站出来。
因为打心底里,她就相信这个老实本分的马夫!
可谁知道,马夫却是有一个天杀的儿子!
这个儿子不仅不孝顺。
反而还好赌!
结果,欠了钱,还需要他爹来赔偿!
和马夫一个普通下人,哪里有钱?
而马夫又很疼爱那个不孝子,最终,落入了敌人的圈套。
成为,了其他人的棋子。
被人所利用!
武媚娘和武士彠,真的是恨铁不成钢。
都不知道是该骂马夫白眼狼好。
还是该骂马夫那个不孝子!
武媚娘看向武士彠,道:“爹,你问吧,我不想再看到他。”
武媚娘说着,直接转过了身。
没有再去看马夫。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善恶分明。
在认定一个人时,会尽可能的保护他,对他好。
可一旦知道自己被欺骗了。
他就再也不会原谅这个人!
武士彠知道武媚娘伤心了,心中叹息一声。
他看向马夫,问道:“我们先不说你为何这样做的理由。”
“大唐爵爷就在这里,你的问题,我会交给大理寺处理。”
“到时候,大理寺定会依法处置你,你不会遭受过分的处置,但你犯下的错误,也必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马夫脸色一般白。
他忙看像秦文远,哀求道:“秦大人,小的不能坐牢啊,小的儿子还需要我去照顾他,我不能做牢啊!”
秦文远闻言,只是平静道:“你儿子多大了?”
马夫忙说道:“二十五了。”
秦文远冷笑道:“二十五岁了,还要啃老,还要用你去照顾!”
“这种废物儿子,要他有什么用?”
马夫身体一晃,脸色惨白。
秦文远看了马夫一眼,道:“你才明白,你能照顾他一时,难道还能照顾他一辈子?”
“不如现在正好有原因不必管他。”
“让他自生自灭。”
“也许他知道,没了你的依靠,反而会去想依靠他自己的双手,去寻找活下去的生计。”
“也许,他就能明白你的不易了。”
马夫抿了抿嘴。
他仍是有些心疼。
秦文远淡淡道:“我和你说这些,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本官身为大唐爵爷,自然不会徇私枉法,所以到时候,你会受到最公正的审判。”
“就算你不同意,也无法去照顾你的儿子,所以你不如狠下心来,也许还有转机。”
马夫犹豫了一下。
终于是叹息一声:“小民明白了。”
秦文远说道:“溺爱,也会毁了一个人,我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你的儿子会变成那样了。”
马夫脸色一白。
秦文远没给马夫接受的机会,他直接问道:“让你放信的人,是谁?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马夫摇了摇头,道:“小民不知。”
“他找到我时,穿的一身黑袍,脸上带着一个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