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一番话说出,音如雷鸣,威严宏大,回声在大厅之内来回传荡,久久不绝,震得两名异神和中年官吏心神颤动,不能自守。
他目光落下,看向中年官吏,道:“你们已不适合再保管这些东西,封库内藏,玄府今日收回。”
中年文吏脸孔涨的通红,他想起站立起来,可是做不到,两条腿似乎不再听自己的了,身上所披神袍更是一点作用都没起到。
他只能嘶声道:“张玄正,你这么做,两府是不会允许的!”
张御淡淡言道:“两府不满意,那就让两府来找我。”
中年文吏努力抬高自己的头颅,颈脖咔咔作响,他咬牙道:“我是这里的主事,这里府库封藏,没有我的允许,你一件东西也带不走!”
张御负袖看向上方,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封库,原本就是玄府修筑的么?”
中年文吏一惊,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张御身上光芒一闪,玄正章印倏地飞了出来,这一枚印信到了外面,正正凌驾于上方,霎时放出阵阵清光,同时有仙乐鸣响,整个封库堡垒之内,所有以天干地支为编号的金属大门尽数飘过一阵流光,生出了不同变化来。
这一瞬间,他以玄正权柄改变了这座封库之内的所有“玉臣”的意识。
自此刻起,未经他的同意,此间任何一座库门都无人可以开启,也没有一个人能在不破坏封库的前提下闯进来。既然说了收回,那就说到做到,连藏物带封库一并收回。
我用不着带走这里的东西,因为连这片地方都是我的!
中年文吏还在那里挣扎,道:“今日的事情,若起了纷争,玄正试问承担得了么?玄正如此苛待那些温驯神众,诸神国听闻之后,惹来疑词不满,玄正又待如何?”
张御道:“我天夏如何做事,何时轮到外神异类来置词了?”他再度望向那面方石碑,“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这里东西有不少,而且多数都是蕴含极大神异力量的神器,他看水主事熟门熟路的样子,猜测不定已不止一次做过类似之事了,这个缺口要是就此打开了,也的确会引得其他的神明过来讨要。
对待这些心怀异思的异神,就是要让他们出力,且不给他们任何东西,同时还要让他们心甘情愿,这才是正确的方式。
他一振衣袖,往前走去。
艾若低垂着头跪着,她看到张御从自己身边走过,然后一步步往方石碑所在走过去,她看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却是莫名感觉到了一阵惊慌。
中年文吏也是察觉到不对,跪在那里喊道:“张玄正,你想做什么?”
张御一直来到了台座之上放才站定,他看着那一面光亮时隐时现的方石碑,伸手上去,一把按在碑面上,霎时间,一股滚滚热流进入身躯之内。
他可以不用身躯接触去缓慢吸摄,那样就不至于让这东西损毁。
不过他就是要通过此举明确告诉两府之中某些人,自己就算将这里的东西全数毁去,也不会由其等拿出去交予外神,这件事没有商量妥协的余地。
片刻之后,方石碑面上浮现了一条条的裂纹,里面原本如呼吸一样的光芒是黯淡下去,直至不见,就在此光消逝的那一刻,方石碑崩裂成了无数块,整个坍塌下来,在地面之上滚落为一堆碎砾。
更有几枚从台座上滚落下来,一直到了艾若的面前停下,她感觉力气一下被抽空,不禁软倒在了地上。
此时封库之外,一队队披甲军士开始聚集,之前那两名金属巨人意识到张御已是进入了封库之内,可他们没办法进入其中,最后也就只好通传外面。
军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按照有人闯入封库的方式作出反应。
同时这个消息也是一层层上报,很快到了望州州府之内。
望州州守丁研礼正在府衙之中理事,他一得到消息,立刻派人调查此事,详细的报书很快被摆在了案上,他待看过之后,神情严肃起来,沉声道:“确认么?”
州中主簿黄功言道:“已然确认,有些事水主事的那位役从了解不多,也是语焉不详,不过我们还是通过一些其他途径才了解到。”
丁研礼沉声道:“这个水照不过是一个封库小吏,是谁人予他外授封库藏品之权的?”
黄主簿道:“他是州内王奏曹的妻弟。”
丁研礼一下明白了,这位背后站得是谁,他很清楚,冷笑道:“手还真长,伸到我这里来了。”
那位虽然在洲府之中权柄不小,可他同样也是一地长吏,丝毫无惧。
他沉声道:“不过这件事既然牵涉到那位玄正,看来我得亲自出面了。”
黄主簿劝说道:“府君,这件事还是……”
丁研礼对他一伸手,止住他说下去,道:“我不出面,怕是底下有些人分辨不清情势,做出什么不妥之事来。”他看向外面,“有些人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
在一洲之中,玄府通常位于礼制的最高位,并且拥有改变一洲局面的绝对力量,从法理上说,洲中一切都在其执掌之下。
可一般来说,玄府是不会去干涉两府运转的,通常只会针对那些神异力量。
放在数百年前,两府为了对抗无处不在的神异力量和灵性生灵,则必需依附在玄府之下。
可是现在不同了,两府有了神袍玄甲,有了飞舟玄兵为倚仗,不必事事再依靠玄府了,所以长久以来,特别是这六十年里,两府上层只是把玄府供在了那里,且希望你最好一直高高在上,别来管我们的事。
而竺玄首上位后,也的确是对凡俗之事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
所以实际上六十年来,玄府和两府几乎是两条互不相交的河流,除非是战时需要,那谁也不来理会谁。
可这一样来,玄府的威严实际上也在无形之中被削弱了,如今上层或许还对玄府一些敬畏,可是中下层基本就不怎么把玄府放在心上了,因为他们平日根本就没有交际。
丁研礼身为望州州守,坐守青阳上洲的腹心之地,他的头脑是十分清醒的,他可没有忘记头顶上遮护整个青阳上洲的大青榕是怎么来的,况且他对某些人也很是不满。
因为现在在战时,为了保证州内不出意外,他先发签令让都尉去到军营之内坐镇,同时让寇曹主事安排人手值守地方,若有人借机生乱,立刻抓捕起来。
在一道道命令快速签发出去后,他便带着黄主簿和府中一众文吏,乘坐昆图造物“天犁”亲自往益邻郡而来。
“天犁”是一个巨大甲虫状造物,长及六丈,腹下拥有锯齿般的腿脚,可在任何地形之上停留,片状甲壳展开在外,必要时分合收拢,增加守御能力。
其飞驰速度也是极快,不过一刻之后,丁研礼就赶到了封藏之前,益邻郡司寇羊由急急上前相迎,躬身致礼道:“见过府君。”
丁研礼目光一扫,见上百名披甲军士堵在封库门前,另外还上千名身披神袍的司寇士卒远远围在四周,他皱眉道:“要这么多人干什么?撤下去,只留封库甲士在这里便可。”
羊由忙道:“府君,这是为了府君安危着想。”
丁研礼道:“为我安危着想?这里有敌人么?是谁?是那位张玄正么?”
羊由低声道:“府君,毕竟谁也不知那位张玄正是不是中了魇魔,才做出如此事情来……”
“嗯?”
丁研礼锐利目光落下来,羊由马上低下头去,他冷笑了一声,道:“行啊,罪名都已经按上了,”他看向前方,呵了一声,“你们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黄主簿在旁言道:“羊司寇,遵令行事。”
羊由无奈,道了声是,他磨磨蹭蹭的走下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之中发出了一声惊呼,他不明所以看了一下,见众人都是仰首看着上方。
他也是抬头一看,就见一个浑身闪烁着玉光的道人身影漂浮在广场上方,他衣袍随风飘拂,周身虹光道道,云雾飘绕,更有渺渺仙音回荡于天地之间。
众士卒怔怔看着,这副仙家气象十足的场景着实震撼人心,要说这般人物是被魇魔俯身了,他们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
丁研礼看了眼,转头对黄主簿言道:“看来不用我们到此,这位张玄正也足以处置此间之事了。”
黄主簿心中一动,知道这句话是说给上面那位听的,果然,他随后便见张御目光落了过来,丁研礼抬袖对天一拱手,道:“张玄正,有礼了,不知封库内中情形如何?”
张御略显飘渺的声音从天中传落下来,道:“水照擅自将封库之物授予外神,已与那两名外神一并为我拿下,此人是洲府之人,可交由丁府君处置,那两名异神由我带走处置,此座封库,自今日始,由我玄府收回执掌!”
丁研礼颌首言道:“这封库本就是玄府所有,如今既出此事,归还玄府,也属正理。”
两人一番对言,在场所有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方始弄明白事情始由,许多人不由唾骂起水主事来,唯有羊司寇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张御这时抬袖对丁研礼一礼,而后衣袖一落,在众人目光之中缓缓升起,便化一道玉雾旋绕的青色长虹,带着那两名异神飞天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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