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郝和怀,已是三天后的事情。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竟然还混出了城,在城外土地庙里过了这么几天。
找到人的时候,人已经就剩一口气了。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郝和怀在这里躲着,因为之前跳河的缘故,一直在发烧。
可是他没想着给自己抓药,反倒是将剩下的几个大钱全给了一个小乞丐。
那小乞丐饿得跟狗抢吃的,瘦得皮包骨,但却没法进城去——穿得太破烂,也太不修边幅,更加没有路引,所以守城门的兵丁不让进。
那郝和怀不仅将钱给了小乞丐,还将自己衣裳给了小乞丐。
虽然也挺破的,但是比小乞丐的强一点。
小乞丐也算是有良心,得了钱没一溜烟跑了,反倒是买了吃的,又混进城去求郎中。
结果身上衣裳就被不良人认了出来。
一路跟着小乞丐,自然也就发现了郝和怀。
瞅见郝和怀那样子,不良人们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生怕人死了,就赶紧抬回了城里,先去找了郎中给灌一碗药。
再抬回了长安县衙门。
前后脚过来的,还有徐坤。
也不知道徐坤是从哪里得了消息,一阵风似的就来了——看热闹来了。
这三日,付拾一和李长博其实也没闲着,从万年县将卷宗给调了过来。
当时徐坤还没在长安县,所以对这个案子一无所知。不过现在嘛,倒是知晓了。
五年前,死的那个女子叫郑秀娥,本是洛阳过来寻亲的。
结果……偏偏天公不作美,快到了地方遇到大雨,就去问了个路。
可问了路,也没走到地方,就被抢了个一干二净,身上衣裳都扒了一半。
她被砸伤了头,又淋雨,被发现时候,已是没救了。
但是她死之前,说出了郝和怀阿兄的大车店,指认了郝和怀。
说她昏迷后醒过来,就感觉有人在扒自己衣裳,勉强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是大车店店主的弟弟。
根据郑秀娥说的,郝和怀一看她睁眼,听见她呼救,吓得转头就跑了。
所以当时这个案子几乎毫无疑虑,就直接抓了郝和怀。
可是郝和怀被抓了,只有翻来覆去一句话,那就是他没杀人。
郝和怀出去的事情,还被自家阿兄郝多奎看见,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就更加铁板上钉钉子。
案卷上写的是,郝和怀抢劫伤人,死者伤势严重致死。
李长博和付拾一,徐坤三人一同看了卷宗。
但是谁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毕竟如果是其他的人指证,还好说,可能会撒谎,甚至看错,更甚至诬陷。
可是死者自己的亲自指认……
就实在是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郝和怀这头一送过来,那头李长博就让人去通知郝多奎。
毕竟这个阵仗,万一人去了,好歹让人家兄弟二人见上一面。
郝多奎过来时候,郝和怀还烧得迷迷糊糊没醒呢。
不过用了付拾一的物理降温办法,好歹温度是下去一点,摸着不那么烫手了。
一看见五年不见的弟弟这个样子,郝多奎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简直是老泪纵横,扑到了床榻边上,好一顿嚎:“二弟啊,你怎么就这么老实呢?你怎么就这么爱管闲事呢?”
这一顿哭号,还真将人给弄得有点反应了。
看着郝和怀嘴巴拼命动,徐坤就凑上去听。
听了半天,就听出一句完整的。
他茫然转头看李长博,“他说他没杀人。”
众人:……就没一句别的了吗?
一时之间,众人心情都是有些复杂。
毕竟,郝和怀好像从一出现,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这么一句。
付拾一深深的感叹:“他对这句话有执念啊!”
不然不至于在这神志不清的时候,还不停嚷嚷这么一句。
李长博想了一想,说了句:“也许不是对这句话,而是他真的觉得自己冤枉。”
“案子已经破了。他的冤屈已经洗清了。”付拾一看一眼郝多奎:“但是他挟持人质,威胁官府是实实在在做了的事情。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郝多奎一听这话,就哭得更伤心了。
徐坤也是叹气:“好好的,可真够倒霉。”
倒霉不倒霉,也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路。
付拾一既觉得郝和怀的确倒霉的同时,也有一种命中注定:性格决定成败。郝和怀的性格,可能也是真的有偏激那部分的。
众人眼巴巴等着郝和怀醒来。
郝多奎哭够了,想起一个事情,磕磕巴巴的问:“那……官府要怎么处置他?能不能罚钱了事?”
众人都意外的看了一眼郝多奎:都这样了,还有钱呢啊?
大概明白自己被小看了,所以郝多奎忙道:“我有钱,我真有钱!我有好多钱呢!”
李长博其实早就和谢双繁商议过怎么处理这个事情,也的确是打算从轻发落——毕竟郝和怀也的确是无辜。
这会儿郝多奎问,他就徐徐道:“四吊钱。另外还要让他每日来长安县衙门打扫,以儆效尤。板子就免了。”
这种简直就是从轻发落到不能从轻发落。
郝多奎登时就就松了一口气,差点喜极而泣不说,头更是点得疯狂:“是是是,必须打扫,必须打扫!我们赔钱,我们赔钱!”
他是真高兴。
付拾一看一眼郝和怀,轻声道:“以后好好过日子,你做大哥,多劝劝他,以后做事别这么偏激了。纵然从前失手杀了人,犯了错,但毕竟已改过自新了。就不要一直念着。如果怕流言蜚语,就带他干脆换个环境,从头开始。”
说实话,不管是听见动静过去,还是给小乞丐钱,都让人很难觉得郝和怀是个坏人。
付拾一已经倾向于郝和怀当时真的过去救人的。
人会犯错,但是既然已经付出了代价,也改过自新,那么也是有资格过上新生活的。
郝多奎拼命点头:“是是是。我回去就带他搬家!”
李长博在旁边补充:“先扫一个月的大门再搬。”
郝多奎顿了一下,旋即傻笑:“是是是!先扫一个月!我一会就去扫!我先替他扫几天!然后他好了,再来亲自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