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回到教室,罗乐清他们已经将准备工作做好。
深吸一口气,付拾一拿起解剖刀,缓缓划开皮肤——
那是一条整齐的切割线,将死者胸腔分割成两半。
而后,等到露出骨头时,再拿来骨剪,将肋骨一根根剪断。
彻底分开所有肋骨之后,再将胸腔撑开。
内里深红色的内脏整整齐齐的露出来。
每次做这样的事情,付拾一还是格外郑重和小心。
将骨剪递给罗乐清收起来之后,付拾一就指着胸腔里的内脏告诉学生们:“这是心,这是肺,这是肝,这是胃袋——我们现在取出肺。”
付拾一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肺捧出来。
死者死亡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又是一直背部在下,所以血液早就已经因为重力缘故,沉积在尸体背面。
因此即便胸口有这样大的切口,流出来的血水也是很少的。
故而,看上去那是半点也不血腥。
不过,切开血管时候,还是能看出血液并未凝固,所以依旧会流淌出来。
付拾一轻声说:“如果是窒息而死,有一个很大的特征,就是死者体内血液不会凝固,依旧能够流动。”
“而且窒息而死的话,尸斑会出现相对较早。也更明显。”
“再看肺部。窒息而死的尸体,肺部都会出现明显肺部肿胀的现象。甚至会有出血点,以至于肺内部有粉红色粘液——”
付拾一轻轻的剪开了肺。
然后找到水肿的肺泡,指给学生们看:“你们看,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学生们一个个的都看呆了。毕竟即便是仵作,他们可能从前经历过再多尸体,也没有一次这样剖开来仔细看过。”
“死因确定后,还可以从其他内脏里找出更多死者留给我们的讯息。”
“比如,这位死者,有心疾。”
付拾一将肺部放回去,捧出心脏来,“你们看,这个心脏,形状是不太对的,正常人的心脏,更像是个桃子。但是你们看这个心脏,明显更圆,像个苹果——”
这样畸形的形状,大概率心室会狭窄,或者缺少某个心室,要么只能换人工心脏,要么就干脆是要换器官。
搁在这个年代,治都没法治。
而且很快,付拾一发现一个事情:“心肌颜色不太对,死者最后,在窒息状态下,可能引发了心疾。”
心脏病患者,不可能情绪激动,不能激烈运动,尽量保持平和宁静舒适,否则就很可能会引发心脏病发作。
付拾一沉默一下,说了个事实:“通常,心疾严重的人,大概率是活不长的。”
这样的心脏,在年幼时候还好,随着机体成熟成长,它的负担也会越来越大,自然出问题的概率就越大。
这时,就有学生又举手了。
付拾一发现还是之前那个学生。
他微微皱眉,略带疑惑:“那就不会是先心疾发作,再被捂死吗?”
从这个问题上来看,对方还真是个好奇宝宝。
付拾一摇头:“不会。因为如果心疾发作,很快就会致死,尸体上的表现也会不同。”
对方若有所思。
付拾一将心脏切开,发现果然是长得不大一样,心室过分狭窄了——
出于教学作用,付拾一让人拿来自己制作的心脏模型,用来对比讲解。
说完了心脏,付拾一又看向了胃袋。
一般来说,胃袋是内脏提供信息最多的器官。
付拾一几乎是带着虔诚的期待剪开了胃袋。
嗯,胃袋里……只有几块蜜饯,然后就是浓浓的一股药味。
胃酸混合着药味,那味道简直是令人上头。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小心翼翼问:“什么也没有——能看出什么?”
付拾一强自镇定:“看出他没吃晚饭。”
一时之间,教室里沉寂无比。
付拾一倒是一脸坦然:反正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清了清嗓子:“死者临死之前应该是喝了药,又吃了蜜饯。至于这是什么药——”
付拾一将胃容物的碗交给除辛收好,又吩咐春丽:“你叫方良去接除辛过来。顺带抓两个小老鼠过来。”
这个时候,小白鼠就需要派上用场了。
底下学生问:“就是让我们养的小老鼠吗?”
付拾一淡定的“嗯”一声,并且提醒学生们:“好好养着,尽量繁殖,多的学院会回收。如果养死了,需要用的时候没有,问学院买,是很贵的。”
学生们一阵骚乱,又有人问:“为什么要用老鼠?我听说以前不都是用鸡鸭或者兔子?”
付拾一扫了一眼那些面色忐忑的学生们,就知道这一批发放下去的鼠子们有点命运多舛。
于是她耐心解释:“鸡鸭兔这种家禽,本来就容易生病,要喂大也不容易,花费时间多。况且你们没法养,都买的话,太浪费钱。老鼠吃得不多,而且杂食,基本人吃的它都吃,还好养,为啥不用它呢?”
学生们恍然大悟。
付拾一听见底下好几个人悄悄的商量:
“我们今天去抓老鼠吧?”
“我看行,我知道哪里有——”
付拾一:为鼠鼠默哀一分钟。
然后,她又看了看死者其他器官,确定没有异样之后,就让罗乐清主持缝合。
付拾一从教室里出来,有个学生就跟着追出来,轻声叫住了她。
她一回头,发现还是刚才那个发言的学生。
那学生忙自我介绍:“我叫严宇,师承洛阳范家。”
洛阳范家,付拾一也听说过。这家人丁单薄,但是验尸上曾经名噪一时,听说这一代就两个孩子,身体还不大好,不适合学这个。
不少人都觉得可惜。
付拾一微微惊讶了一下,不由得多看严宇几眼。严宇这个人,看上去很是温柔一个人,这种温和,和李长博也有那么几分相似。
不得不说,任何时候,温和的人,总是更容易赢取别人的好感。尤其是对方长得不差的情况下。
付拾一笑着问他:“是有事情,还是有问题要问?”
严宇不好意思笑了笑,拱手行礼:“我是想问问,门口那纸人的死因,是窒息么?”
对方一脸诚恳。
付拾一实诚的摇摇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