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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机十五秒后会经过你的上空,我会最后一次给你们空投装备。”eva说,“我能想到的东西都放进去了。”

诺诺走出火锅店,仰头就看到了夜空下那刺眼的亮光,无人机低空飞掠火锅店所在的街道。

它的下方,一朵黑色的伞花张开,降落伞带着沉重的铝制手提箱,准确地落在距离诺诺不到十米的地方。

无人机空投之后直接远去,带着陡峭的弧线扎入上方的黑云中。

诺诺打开装备箱,快地检查,学院的装备箱有很多的规格,应对不同的任务,而这个装备箱是诺诺见过的最完备的,堪称无所不包。

武器,从短小精致的手枪到方便好用的掷刀,还有塑料弹壳的弗里嘉子弹,能够通过机场的安全检查;大约十个不同国家的护照,护照上贴着诺诺和路明非的照片,名字却各不相同;几个不同国家的现金,全球通用但无法追踪的信用卡;用于伪装的假皮肤、药水和假套……

诺诺翻到装备箱的最后一层,这里空荡荡的,只有一部手机,端端正正地嵌在箱底正中间的格子里,这在装备箱里绝对是个vip的位置。

第一代的iphone手机,这东西简直能算一个古董了。

“你在里面放了一台手机?”诺诺翻看那部手机,“你刚刚说过我们不能用手机,你能监视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通话。”

“这是一部不能打电话的手机,它不具备介入任何通信网络的功能,但我在它的存储器里植入了我的核心数据。”

“你的核心数据?”

“它能够运行我的逻辑库,因此有着和我一样的思维方式。这个逻辑库中有几条核心命令是保护路明非的,因为无法联网更新,这些命令无法被改写。在你们的逃亡路上,它会帮助你们。”

“就是说我们得遵循这家伙的指引逃亡?”

“是的,逃亡方案我已经存储在它的数据库里了。”

“也就是说这个手机里存有另一个你。”

“是的,一个会继续帮助路明非的我,”eva顿了顿,“但假设我的底层命令被修改,我会全力以赴地追捕你们,我不确定这个小家伙一定能战胜我的本体。毕竟我能够调用全世界范围内的任何处理器为我工作,而这个小家伙能用的也就是一台智能手机的计算量而已。”

“你们人工智能真有趣,还能干出这种自己打自己的事情来。”诺诺收起那台手机,“我们还有几分钟的朋友可做?我的意思是,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当敌人?”

“他们正在来的路上,修改底层命令需要一点时间,大约十五分钟后我们就变成敌人了,最好从现在起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在内。”

诺诺看了一眼腕表,仰望着飘雨的夜空。

真有趣,还有十五分钟你就要被全世界抛弃,而提醒你的家伙可能是你未来最恐怖的敌人。

“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会是一部怪兽片,可现在看来要变成一部公路片了。”诺诺自嘲地笑笑。

“其实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部公路片,别在乎跑去哪里,关键是一直在跑。”eva说,“反正最后的目的地一定是座墓碑。”

“作为一个人工智能,你那么毒舌真的好么?”

“这句话其实是你自己说的,”eva说,“你在伊斯坦布尔,对恺撒说了这句话,我录了下来,现在回赠给你。”

诺诺沉默了片刻,“恺撒还好么?我跟他的婚约还有效么?还是说作为新任校董,他会是来拦截我的先头部队?”

“校董会建议他为了避嫌暂时搁置跟你的婚约,但加图索先生拒绝了,这点上你应该对你的未婚夫有信心,不过他也可能是拦截你的先头部队,这两点对他来说不构成冲突。”

“了解了。”

“最后一个问题,纯属好奇,我监控了你离开邵一峰家之后的行动路线。24小时内你高效地完成了很多事,但到达那间火锅店,在距离路明非只剩下不到两公里的地方,你忽然停下了,浪费非常宝贵的两小时时间吃了一顿火锅。”eva说,“我想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你停下了。”

“你以为呢?”诺诺反问。

“不想面对现实么?回到邵一峰那里你就要面对路明非,当这个怪物的朋友或者敌人,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你想得太多了,”诺诺淡淡地说,“一旦回到邵一峰的家里,我就要带着路明非逃亡了,那之后很长时间我可能都休息不上了,更别说悠闲地吃一顿火锅。而这时候我面前出现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火锅店,就那么简单。”

“所以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个选择题对么?你从未想过要把路明非交还给学院。”

“没想过,我早不是卡塞尔学院的人了,我是他妈的金色鸢尾花淑媛学院的人。”诺诺骂了句脏话,但语气平静吐字清晰,真像是一位名门淑媛再做自我介绍。

“真不愧是红巫女,祝你们一路好运。”eva的话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再见,哦对了,别开你那部车离开,那部车上有卫星定位系统,我就是通过它一直盯着你的。”

通话中断,诺诺站在萧瑟的风雨中,静静地看着那部手机,这好像是她和世界的最后一次对话。

“辉子火锅”的店员站在屋檐下,看着诺诺远去的背影。

这个一头红的女孩开着一辆红得耀眼的法拉利来吃火锅,离开的时候却是步行,她甚至把车钥匙留在了沸腾的火锅边,好像那就是一台无所谓的共享单车。

她就这么走了,拎着一个沉重的旅行箱,腰肢袅娜,却又步伐坚定,高跟靴子踏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晶莹的水花,像是一个经过这座小城的异乡人,又像是路过尘世间的精灵。

电梯缓缓地下降,恺撒和阿巴斯看着那代表楼层数的、越来越大的负数,都在惊讶学院还有那么深的地下空间。

电梯看起来非常老旧,让人怀疑有几十年无人维护了,入口就在校长办公室的地下室里。

“这让我想到一部日本的老电影。”阿巴斯说。

“《蜘蛛巢城》。”恺撒说。

阿巴斯点点头。

英灵殿里的电梯往下会到达冰窖,图书馆的电梯往下会到达eva的机房,这部电梯又会带他们去哪里?这间学院的地下空间岂不正像一个巨大的蜘蛛巢,让人不由得猜测蜘蛛巢的深处藏着什么样的怪物。

“建造这间学院的时候他们先是把整个山的下面都挖空了,把秘党在欧洲积攒了几千年的家当都搬来了,不过我要带你们去的地方,连绝大多数元老都不知道。”芬格尔说,“我管它叫集线器。”

“集线器?”恺撒问。

“一种电子设备,所有的线路都在那里被收纳和整理,”芬格尔看了恺撒一眼,“就像生物的神经中枢。”

电梯停下,电梯门打开,恺撒和阿巴斯惊讶地看着眼前巨大而杂乱的空间。

这真就是个巨型的集线器,巨大的空间里,各种颜色、数以百万级的电线相互缠绕着去往不同的方向,四壁全都是体积巨大的老式计算机,堪称古老的晶体管在黑暗中闪着微光,磁带式的存储器转动着,出咔哒咔哒的微声。

“这是一间机房。”阿巴斯轻声说,“或者一个计算机博物馆。”

“最早的通用计算机是1946年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建成的,人们叫它eniac,当时秘党就意识到那是个能改变世界的好东西,于是他们在这里原样复制了eniac,改名为eva。”芬格尔说,“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东西。”

“所以eva在1946年就诞生了。”恺撒仰望那些巨大的机柜。

“之后的几十年里他们一直在用更新的技术强化她,直到把她变成了能够监控全世界的级网络,她本身的处理器也越来越庞大,被放在图书馆地下的空间里,但底层的命令库却依然只能在这里被书写和修改。”芬格尔揭开防尘罩,激起大片的灰尘,“我们可以把图书馆下面的那些处理器看作eva的神经元,而这里是她的脑干部分。”

防尘罩下是一个老旧的控制台,显示器还是上世纪8o年代的单色屏幕。

芬格尔接通电源,熟练地操作起来,绿色的代码飞快地刷过,最后停顿住。

“拉丁文写的核心命令库?”阿巴斯说。

“是的,这个系统是单独为她研,语言也是单独为她创造的,基于拉丁文,这个核心命令库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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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边闲话:

我一直不太确定我该给这个章节后的小随笔起个什么名字,直到我正在坐在电脑前开始敲击键盘,《坑边闲话》这个名字瞬间就跳入我的脑海。联想到的是陈圆圆老师的《舞余词》,没错,就是那个很漂亮又很有名的陈圆圆老师,她曾经留下过这么一部词集,其书已经亡佚。

究其起名的逻辑,大概意思是她的本业其实是跳舞,跳舞之余写几小词自娱,既是自谦的意思,表示拙作不便和大家拿来比较,毕竟只是闲时偶得,也是表明自己尚有跳舞这个更加出名的正当职业。

而我的正当职业是挖坑。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