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关上!”若水元帅高喊,带手忙脚乱的残兵重新封印。那封印原是划分六界的上古神明所制,若水元帅无法复原。还好早前,帝君怕封印出故障,在五界链接处,均按上了闸门。众人合力,终于将闸门勉强合上,却始终关不紧,一条涓涓细细流向下界。
元武喃喃道:“她回来了?”
候在一旁的火神是个急性子,张嘴问道:“谁回来了?”元武没回他,留下这烂摊子,不知往何处飞驰而去,火神一脸不乐,嚷嚷着问:“刚刚帝君说谁回来了?谁这么大本事,竟然把这天庭这般戏弄,若是让老火我捉住了他,我——”
“莫瞎说!”太白金星打断他话,神秘兮兮道:“先头的天后娘娘,六界水神,莫不是……”话说了一般,金星又连连摇头,直道,“不可能,不可能,天后娘娘早就折在那位手里,神魂俱灭了。”
若水元帅满头大汗,见这几位闲的直扯淡,便上前请这些个帮忙清理天河河道。
“哎,哎,本道的仙宫也遭了水灾了,告辞告辞。”太白金星连连拱手,驾云远去。雷神火神等也拱拱手,走得一干净,留下若水元帅欲哭无泪。
若水兵分三路,一路前往天庭各处,排出淤水,助众仙修缮仙宫,一路沿着天河上下拉网式摸查,到底何处出了故障,最后一路由他亲自领路,死守闸门。闸门一通,下界的阿修罗便可沿着这水路上行,不受天道束缚,那如何得了?
这闸门究竟是何原因?若水元帅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神,就像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爱一样,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无缘无故关不上的闸门。三层楼高的闸门,内有传动装置千千万,若水寻根究底,一头扎进去研究了。他在齿轮之间行走,一个个弯腰检查,到底是哪个齿轮坏了。哪怕是天族之体,干久了也是头晕眼花,一次抬头,恍惚看见眼前有个熟悉的影子,他揉了揉眼睛,那女人背对着他,天河的风吹得她羽衣飒飒作响。
若水心一紧,失声却哑着嗓子叫出两个字:“艾莲!”只是一个背影,他却十分肯定。踉踉跄跄急跑到那人眼前,那眉眼嘴鼻,正是朝思暮想的人。若水挠着头直笑,嘴里叨叨:“怎么在这里遇见你了呢,你瞧,你瞧,我这乱七八糟的。”手脚不知往哪里放的好。
霍水仙是来杀他的,杀了天河元帅,十万水兵群龙无首,正是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爱魂的记忆力有这个人,酒宴有过数面之交,浅谈过几句,他作何情深之态?她睁开眼睛,道:“阁下认错人了。”
若水正对上霍水仙那双绯红如宝石的双目,心骤然一停,不是她!大喜又大悲,他脑子嗡嗡直响。
“她不是死在你们面前了吗?你们都恨北极,恨他谋朝篡位,最后却还是那个柔弱的妾妃端了第一杯毒酒,你们真是君子。”霍水仙说的平静,仿佛那个惨死的人不是自己的一部分。
绯衣仙妃一曲红绡鹤舞,纤手端毒鸩,步步生莲敬献御座前,薄唇吐夺心咒,只盼取了负心郎性命。北极帝君端起酒杯,假意饮酒,屠魔斩从左手如雷电,将瘦削美人扔出殿外。殿内安静,无一丝声响,那些人究竟在想什么?盼着狗咬狗一嘴毛?
“艾莲仙妃没能杀了你们的帝君,她死了,你这天族,不高兴吗?”霍水仙又问,拇指按在破云斩上,示意它稍安勿躁。
若水听不进她的话,只看着霍水仙嘴唇一开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偏偏什么都听不到,他拍着耳朵,急道:“听不到,听不到……错了、错了,不应该让她去的,应该是本帅,本帅算什么男人!
“那毒酒是太上老君让本帅给你的。”若水眼睛红了,看着霍水仙,仿佛能看到她灵魂深处的艾莲仙妃,“艾莲,我不该让你去的……这些年,我一想到你死的那一刻,我、我……”爱上那人的那一刻,是她死的一刻,谁更惨一点?若水分不清钦佩愧疚爱怜,哪一份感情更多一些。
霍水仙敏锐地察觉到若水语气中的懊恼,她柔和了语气,放出媚态,释放出与艾莲相差无几的气质,道:“若水元帅,三千年了,你现今彻底臣服于北极了?”
若水急忙辩解道:“从未!元白未崩,天帝依然在!”
“若还想助元白夺回天帝的位子,这闸门你莫要再管了,没有阿修罗借兵,便是元白回来了,也夺不回天庭。”
若水若有所思,点头。他听到“阿修罗”,忽而后背出了冷汗,几乎颤抖着问:“你是真正的阿修罗主!……艾莲不是?”怪不得,怪不得艾莲只一招便被元武杀了。
霍水仙瞥了他一眼,若水意识到,刚才若是说错了一个字,此刻已成了那刀下亡魂。
“正是。本尊探得,天帝受重创,正躲在下界。你趁此天河泛滥之际,从各闸门出去,寻找天帝踪迹。”
若水领命,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而利益。他起身欲走,听到那阿修罗主在他身后低声道:“艾莲……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他鼻头一酸,胡乱揉了揉,昂首挺胸朝闸门外走去。天族有傲骨,无需躲人后。
霍水仙听到那若水元帅在外高声收队,往下一个闸口去了。她揉揉眉头,老情人许久未见,是不是该碰面了。你会如何面对我,带着刀或者很沉默?
且说另一头,元武扔下天河的烂摊子,顾不得这场异常,究竟去了哪里?
无他,北天门外,梅花开了。第一缕阳光下绽放的梅花,用来做冰糕,味美极了。他看到天河倒流,倾盆大雨,想到他一哭就天下遭殃的小师妹,想要很久前的一位故人,又想到了一个闹着要吃梅花冰糕的小人儿,便急不可耐地去采了梅花,赶回曾经的仙府。
结界一打开,便有个粉嫩的小人儿,一头扑过来,两只莲藕般的胳膊抱着他的大腿,道:“爹爹,我饿扁了!”说着哇哇大哭起来,声音吵得很,两只滴溜溜碧盈盈的眼睛却透过指缝偷偷看元武。
元武见她好好在此,心中踏实了大半,一把抱起,取出一只梅花,笑问道:“珊珊,吃不吃梅花冰糕?”
被唤作珊珊的小童喜得咯咯直笑,馋得催他快去做。元武将那小枝梅花簪在珊珊头上,拉着她的手,往食膳房走,父女俩一模一样的高鼻子,薄嘴唇,俊俏得很,惹得道路两边未开的梅花纷纷怒放。
“爹爹,为什么你做的梅花冰糕这么好吃呢?”小童仰着头问,粉嘟嘟的脸上衬着北极之地的霞光。
“你娘以前喜欢吃,爹爹常做。”元武替她拢了拢领口,怕苦寒之地的寒风灌进去。
“我娘呢?”
“你娘去了很远的地方。”
“爹爹的手好暖……她去做什么?”
“……她不要你爹了。”
……
“爹爹你之前为什么说娘不要你了?因为爹爹不好吗?”
“小孩子家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尝一口。”
“吼甜,吼、吼吃。”小童大口嚼着,话都说不清。
“你这样,真像你娘小时候。”元武笑得温暖,似是北极难得的阳光,“你爹好吗?”
“好!爹爹最好!”小童嘴里包着糕点,腮帮子像个小松鼠,清澈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杂质。
“如果有一天你娘要你跟她走呢?”
小童惊愕地半张着嘴,含糊不清问:“为、为横莫?”
“没有为什么,她来了,你会跟她走吗?”元武蹲下来,摸摸她碎碎的细发。
“……我娘?”小童心中涌起一股眷恋感,她不明白这是什么,问道,“爹爹,我心里好难受,我怎么了?”
“你舍不得爹爹。”元武把小小的人儿圈在怀里,道:“不要离开爹爹,爹爹很可怜。”
“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