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兴宗的囚车走远了,围观的百姓才回过神来,立即有人追着囚车怒骂。
大齐的将领投靠了辽人,还帮辽人养出了十三太保,辽人奸细作恶多端,往近了说,越州、镇州的时疫就与这些人脱不开干系,更别说北方的战乱了。
单是想起这个,百姓们都满心痛恨。
“萧兴宗……投奔了辽人,最后还不是被辽人送了回来。”
“为辽人做了那么多事,辽人为何没有庇护你?”
“说到底就是一条狗。”
“呸,他还不如狗。”
“我的两个儿子就死在辽人手中,我打死他……”
一颗石子狠狠地打在萧兴宗身上,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大家都知晓这样十恶不赦的人难逃一死,要等着朝廷将他拉去正法,所以全都避开了萧兴宗的头部。
百姓们发泄着心中的恨意,要让萧兴宗吃些苦头。
宋羡拉着缰绳,按着身下的战马,吩咐衙差和同行的军使:“安抚好马匹,免得受惊伤人。”
军使应声:“大人放心。”
宋羡的目光从萧兴宗脸上掠过,立即对上了萧兴宗的视线,萧兴宗的面容有了些许变化,阴冷的视线中真的露出几分笑意。
宋羡神情依旧淡然,仿佛眼前并没有萧兴宗这样一个人。
萧兴宗的嗓子发出奇怪的响动,像是努力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宋羡接到萧兴宗时就听军使说,萧兴宗自己毁了嗓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除此之外,萧兴宗的一双手也被折断,两只手早就干枯、发黑,显然不能用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萧兴宗不能说话,也不能写字。
萧兴宗为何会变成这样?宋羡心里再清楚不过,因为有人不想让萧兴宗说话。
“宋节度使辛苦。”
囚车到了刑部大牢外,刑部官员立即上前向宋羡见礼。
宋羡跃下马背还礼:“人押送回来了,但我接手的时候,萧兴宗已经吃了哑药,双手也受了重伤。”
刑部官员忙道:“押送的军使让人送了公文回来,这都是他们看管不严的过失。”
宋羡点点头,看着衙差将萧兴宗押向大牢,宋羡正要抬脚与众官员一起前往衙署,刑部官员立即上前道:“宋节度使一路辛苦,先回去歇一歇,这里有我们在,我们会立即审问萧兴宗,请节度使放心。”
宋羡皱起眉头:“这次八州的战事与萧兴宗有些关系,萧兴宗手下的十三太保曾送信给高豫,要与高豫联手……而且当年广阳王郡主的死也与萧兴宗有关……”
“宋节度使放心,”杜琢的声音从宋羡背后传来,“皇上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一同审问萧兴宗,定会将案子弄个清楚,至于有关八州之地的战事,朝廷也会询问我们,先要从攻打太原府开始,然后才是代州之战。”
杜琢看着十分有耐心,仔细地向宋羡解释:“宋节度使莫要太着急,等朝廷需要自然会传你前来。”
杜琢说完上前拍了拍宋羡的肩膀,宋羡一言不发,最终只能瞧着几个官员陆续走进刑部。
杜琢回想起方才与宋羡错身的瞬间,宋羡的目光,宋羡快速看了萧兴宗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这是让他不要上前的意思。他们都知晓萧兴宗手中握着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杜琢停在刑部衙署门口:“我就在值房等候,诸位大人审案需要的时候,再来唤我进去。”
杜琢忽然有些感叹,他与宋羡虽然曾一起揭穿杨五,一起逛遍京城,又一同杀入八州之地,还在太原府互相谦让,深夜里秉烛夜谈,议论政局,但他们不是至交好友。
宋羡离开刑部大牢之后,径直回到院子里换衣服,伸手解着身上的衣袍,宋羡吩咐常安:“让人盯着刑部衙署。”
萧兴宗在他面前露出那样的神情,绝不会就此任人摆布,这么一个诡计多端的人,就算剩下最后一口气,也得竭力挣扎。
常安应声。
……
刑部密牢中,几个大人坐在椅子上,商议如何处置萧兴宗。
问话萧兴宗是说不出来了,萧兴宗的双手也不可能再握笔,这案子到底要怎么办?众人虽然早就知晓消息提前商议,但如今还没有一个好结果。
“其实案子证据确凿,”刑部官员道,“也不用萧兴宗来认罪,只要我们将案件证据和相关人的证词整理好,就能定罪。”
“大人说的有理,”大理寺的官员道,“而且萧兴宗背叛大齐有目共睹,勾结外敌反叛朝廷就是死罪。”
众人议论之时,忽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诸位大人就不想知晓……我……为何要……背叛大齐吗?”
大牢里一阵安静,所有人露出惊诧的神情,纷纷抬起头向萧兴宗看去。
押解萧兴宗入京的军使面色苍白,睁大了眼睛瞧着萧兴宗。
萧兴宗忽然一笑:“因为我知晓一个秘密,如果不走,也会被杀,还不如自己谋一条生路,更何况杀父之仇大于天,我父亲……为大齐……忠心耿耿……最终却因为被逼着谋害广阳王……不得不以死谢罪……”
萧兴宗的声音如同利器互相剐蹭,听到人耳朵里异常的难受,但他说的话却让人顾不得这些,只是仔细地听着。
“广阳王是被人谋害的,谋害他的人……先借走了他的兵马……又泄露了八州之地的戍防和工事情形,”萧兴宗看着众人,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送密信给我父亲,让我父亲打开关卡放辽人入八州……冯绛发现端倪,想要给广阳王报信……被我杀死……我将冯绛的尸身埋在了我们家易县宅子的后院中,然后将打开关卡的罪名诬陷在……冯绛身上。”
萧兴宗喘口气接着道:“借着冯绛……欺骗宋启正,让宋启正站在我们这边来,至此为止……广阳王面临的就是一条死路。”
在场所有官员面色各异,但眼睛中都有一抹恐惧又心惊的神情。
萧兴宗目光从官员们脸上掠过:“各位大人得……感激我……感激我没有挑选你们其中一个人……讲这些话,否则……那个人就是死路一条……现在你们都知晓了……好在你们人数多,一时半刻不会被杀,但你们要自求多福。”
“当年广阳王死了之后,我就是这样小心翼翼、惴惴不安,恐怕哪一天就会被杀,想来想去不如先下手自保……日后诸位大人……也要经历我承受过的,看看你们是否能比我做得更好,这就是我给你们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