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木潇,其实打从心里也知道,这个不听话的师弟这些年一直用的还都是这种伤药。
也知道,这些年,他受的伤,是越来越多。
但是又为了能不费时间在伤口上,所以每一次用的都是这种毒性和治伤效果极佳并存的药。
但每一次见到他他看上去都是那样的健健康康,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是欺骗自己让自己不要放在心上。
只是现在,他好像一直都在经历差点死掉。
每一次病发,都会担心会不会死掉。
每多一次,就会越觉得生命真的很可贵。
再加上之前魏南说的话……
“所以啊,师弟,你听师兄的话,以后不要再用这种药了么?”
“你说过不会再提这个的。”
“你也答应过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的,”见苏犰安没有再说话,左木潇把药瓶放下,“你没有听我的话。”
左木潇从怀里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治伤药:“我告诉你啊,这个算是便宜你了,我的药,很贵的……”
苏犰安不听话的移开了手臂一点点。
左木潇又给他挪回来往上头倾倒:“你乖啊,你师兄我啊,也是为你好。师兄不想…..你太早过来陪我……”
“师兄……”
“师弟……”
此处省略感情一千字。
“哎,对了,”左木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猜我这次给你带了什么消息过来?”
走了大半个月,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
“望竹……”
“不不不,有些消息望竹也不会给你传来的,怕让你担心。”
苏犰安走之前,确实是跟望竹说了这样的话。国都的事情进尽可能的都让他知道一下,但是如果有些事情非常严重,严重到有可能会让他在战场上失误的话,那就不必了。
重要的事情……比如,有关烟国的事情?
“烟国?”
左木潇显然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应该差不多了。”
苏犰安将袖子卷起来,慢慢的给茶壶注水又倒掉,无奈的笑了笑:“只是我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始还是好好的,你姐姐嫁到那里,听说还怀有身孕了,最多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生了,说不定就是太子哈哈哈,”说着,左木潇就神情喜庆,但是随即又很悲伤,“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烟国那里的军事设备近期准备的太多了太多了。要准备这么多的军事设备,除了我们还会有谁?然后我就去调查了一番,还真的是要打起来了……但是是不是要打我们,还不确定。所以我把消息放到了朝廷去。你那个爹在李相的提示下,找了人使臣想过去探探。结果你知道么?”
“死了?”
“对!死了!”
这两个月期间,金丝国派去的大臣,死法各异,每一个都有每一个的特点。
最先去的大臣在到达烟国的不久之后就失踪了,然后就一直找不到。直到三四天后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上浮上了一具中年男士…...
金丝国老皇帝就想啊,这个娃子真倒霉,那就继续派人过去试啊。
结果,也是死了。
第二个呢,死的比较文艺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金丝国的文臣正在对着异乡的月亮吟诗作画,于是就来了一个强盗然后就被砍死了。
随后几个大臣又接连死去,烟国对于死的解释也都不一样,其中有一个给出的解释说,金丝大臣特别喜欢烟国姑娘们的美色,所以死在“春兰苑”了。
金丝国皇帝再怎么傻,也该知道,这个时候了,肯定就是要存心不和的意思了。
也暂时没有再派人过去了。
六天前,就是派过去的最后一个大臣。
“烟国,胆子是真的很大……我们是那种可以被随便欺负的小国么?那些个大臣,可都是咱们金丝国的人啊!岂是随便杀就可以杀的?”左木潇气愤的拍了拍桌子,“这个国,果然是和传闻中的一样无理。如果真的要宣战,又何必这样做?非要杀人么?”
是啊,这就宣战了。
就这样,算是宣战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快?
原本按照算好的看,至少也需要一个四年的时间。
现在过了一年半了。
那么还有两年半。
可这两年半,是给赵盐寒吃了是吧。
左木潇看了眼苏犰安营帐的方向:“那个小孩儿干的?”
“应该吧。”
应该,就是他没错了。
这次的战争大获全胜,胜在苏犰安意料之中,胜在那个孩子的意料之外。
而在那个孩子计划之中的,还有金丝国国都企图让苏犰安暴露的事情,还有烟国那边的事情。
烟国虽然看上去行为做事全凭国君喜怒,但是从来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情。不然也不会从来没输过了,而金丝国……苏犰安还是有这个自信自己短时间之内不是一个定数的。
但是现在,能让烟国冒险的,也就只有一个芍药族了。
“可是那个孩子是怎么做到的?我听说,他连连败退,应当不会再有什么心思去做这种事情了吧?”
“可是,那件事情,不需要临时决定,也需要他亲力亲为,”苏犰安眼神暗了暗,叹了口气,“是我少算了一步,只是……不知道长姐这个时候该如何了。”
“长公主殿下自小聪慧过人而且她对金丝国的忠……哎,其实,我就是担心易冉姐姐太过于忠了。她如果这个时候假意归顺其实更好……”
在两边都打的火热的时候,赵盐寒安排在烟国的人出动了。
他安排了六十二个消息通道,在同一时间发动:芍药族大批人曾经出现在金丝国,而且,是以失去自由的方式,被捆绑着出现在金丝国的。
六十二个消息通道,只要有两个能进烟国皇帝的耳朵里,就够了。
最后,也确实是如赵盐寒所想的,在经历了层层的阻碍后,最后有三条到了烟国皇帝的耳中。
这,也足够了。
于是烟国皇族没有丝毫的犹豫,很快的开始准备攻打金丝国的东西。
然后赵盐寒的人也按照计划,透露给了左木潇一点。
然后一切的一切,都按照他所计划好的进行。
包括苏犰安在战场上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情,他也算的很好。
所以就算这场战争一败涂地,他也不会觉得不值,不会觉得丢脸,因为苏犰安,真的失算了。
哦,这只是对于赵盐寒来说的。
苏犰安只是冷笑,切,小样儿,你想说其实你为的不是打我,只是为了破坏我们和金丝国的关系是吧?呵呵呵呵呵,谁用了十九万啊?
切。
总之,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是赢了的。
左木潇的眼线早已探知赵盐寒的身份,但是为了护着苏犰安,他将这些人派送到了遥远的异域再也不能让别人找到,自己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那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置?”左木潇问,继而又自顾自的摇摇头,“你根本不会处置他,就算杀到你眼前了也一样。”
他倒是没有那么愤怒,这个孩子活得多辛苦,他也知道。
所以如何选,都是苏犰安自己的事情。
他能帮的就帮,能保护的就保护,其他的,阻止不了的就算了。
“什么时候回去啊?”
“半个月。”
“半个月?这么多时间?你要干什么?”
“总不能让老板刚来就走吧。”苏犰安带着笑意道。
左木潇不再过问,裹了裹衣服:“走吧回去了,我有点冷了。”
草原的风呼呼的吹,刚刚就顾着跟他师弟抱抱怀念了,还真没怎么觉着,现在啊……冷冷冷冷。
贴心的近卫魏南早就已经拿着厚重的披风在两个人背后等着了。
见左木潇终于是懂事的转身了,魏南小小的白眼给他披上,然后又恭敬的向苏犰安问了个好。
太子爷看了看左木潇:“四月天,也要这样厚重的披风么?”
当事人左木潇神情有些闪烁,魏南倒是很冷静的哈气大笑了两声:“回殿下的话,这还不都是我家主子不听话嘛。这不前些日子又是路途奔波,又是换季潮湿的,我都跟主子说了晚上睡觉要好好盖被子还不听,这不……有些着凉了。”
左木潇感激的望着魏南,先前的那些怨念全都烟消云散。
苏犰安也没有表现反常,只是应了一声,然后说等会儿让人给他做羊肉汤便进了营帐去找了小孩儿。
魏南:“主子,您为什么不告诉殿下啊?”
左木潇看着苏犰安坚挺的身影,叹了口气,又搓了搓冰凉的手心:“并不是我高看了我自己,而是……如果他知道的话难免会分心。如果可以的话,就一直瞒着他吧。”
“主子,你有没有觉得……这次的病来的太蹊跷了,不应当会这么……”
“我不是苏犰安,我只会有人巴结,不会有人害我的,如果有……也是我自己。”
那样操劳的过日子,不病倒才怪呢,还有那些个磨人的老婆,真的是……如果不是两个儿子比较听话,他可能已经倒下了。
“以殿下的性子,您若是……殿下虽然看上去不难过,可其实……”
这时,左木潇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拍拍他的肩膀:“魏南啊,好歹他也算半个皇帝了,揣测圣意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是是是主子,咱们进帐子吧,别再冷着了。”
苏犰安看着床上被绑的不痛不痒但是也不能动弹的赵盐寒,面无表情的走向他:“其实仔细算算,还是四年,没有变。”
赵盐寒神色明显一僵,但很快稳住阵脚:“都宣战了,还怕不够长久么?”
这是两个人,真正的第一次正面的对话。
都紧张。
都假装不紧张。
苏犰安坐在他身旁,之前大脑的飞速运转终于停下:“我决定再过半个月才要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赵盐寒别过头,很小声的问:“为什么?”
“为了保险起见,”苏犰安看了眼他,那张脸满是伤痕,面目全非,可是在这下面被盖住的东西,又是什么…….不日,等他好了,便能看到。他思绪停住,继续道,“如果两三日的时间,那些士兵的伤暂时也都可以缓解了,但是啊,由于人数太多,而且他们的受伤程度都不是很一样。现在又是在换季,只要有一人因为受伤严重而很轻易的染上风寒,那么便有可能传染全队其他受伤的人……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保险起见,要多半个月。”
如果要这些士兵们的伤样的差不多,三天两天是不可以的,保险一点,是需要十五天半个月的样子。
而烟国,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要万无一失,就是要四年的时间。
宣战是一回事,可是准备,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很早之前就已经察觉到在准备了,现在只是更早的宣战了。
没有丝毫的不准,没有害处,反而……
“倒是要谢谢你了,金丝国二皇子。”
如果现在非要担心,那也只是他长姐的事情了。
烟国皇宫。
近期的后宫,又开始不太平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皇后挺着大肚子不容易,皇帝忙于朝政不容易,两个不容易背后又都互相恩爱着。
前段时间,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其他嫔妃都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而现在,是除了整个后宫都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烟国皇帝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踏进后宫了。烟国的朝廷上面也是一片腥风血雨,那些可以放着不追究的事情全都被皇帝翻了出来然后重重处罚,朝臣们怕的瑟瑟发抖,生怕哪天会查到自己随地吐痰的事情。
其实为什么这样,烟国的大臣们心里也清楚。
还能为什么呗,一个是金丝国的长公主,一个是烟国的皇帝,俩凑到一起。
国与国之间和睦,皇帝和皇后和睦,国与国之间不和睦,皇帝和皇后不和睦呗。
这也是应该的。
照理说,皇帝这个时候也应该把皇后给控制起来了。
照理说,皇后这个时候要么一死了断要么决定跟着皇帝了,还能怎么滴?
但偏偏,人家皇帝喜欢着皇后啊。
人家非但没有像一个国君一样把皇后给控制起来,反而还像一个丈夫一样把皇后给保护的好好的。
皇后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但,人家好歹也是一个国君,又不能在这个时候过分的对皇后好。
所以两个人双双冷战,但是又互不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