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嫔自知无力护的那个孩子周全,而那个孩子……也生死未卜。
她的泪,几乎流干。
但她几经绝望几经失望却又从未放弃希望。
她暗暗地给她那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孩子取名为“犰生”。
何氏跪在佛堂里暗暗祈求:如果可以让我的孩子活下来,我愿意让我的今生来世都没有幸福,我只要我的孩子好好的。
虽然几个产婆还有太医都在给她接生完了以后就再也消失不见了,可是究竟是谁指使这些人在她一生完孩子后就将孩子抱走,她清楚的很。
正因为清楚,所以更加无可奈何。
所以她从孩子被抱走以后,开始了一日又一日的吃斋念佛,经常在雨夜就像疯了一样大声的疯狂的吟唱着,呐喊着。
而华氏见她这副模样没有丝毫的愧疚,甚至还更加的安心了。
一安心,就没有彻底的做绝,没有……杀了这个女人。
“娘娘,您真的要放了那个贱人一马么?”
“呵呵,就她现在这个疯样,还拿什么跟我争?”
于是,宫里的日子就这样一个春风得意,一个如疯如痴的过了八年。
而宫外,那个被母亲取名为“犰生”的男孩儿也在慢慢长大,也在,慢慢的拥有了的势力。
当华氏成为一个阶下囚的时候,她十分后悔当时选人的不利。
那个受命将孩子抱出宫掐死的产婆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她抱着孩子慌慌张张的走到宫门外准备把孩子掐死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那个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一个刚刚出生还不能看到世界的孩子,她竟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强烈的求生欲望。
她仿佛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喊着:“大娘,救救我。”
“大娘,救救我。”
她彻底慌了,也心软了。
手怎么都下不去了。
于是她咬了咬牙,索性将那个孩子裹裹好,扔到了乱葬岗里。
就当……是她掐死了这个孩子吧。
她知道如果自己放过了这个孩子,她会有一千种死法,而她的家人,会有一万种死法在等着。
所以,就当做她掐死了他然后放到了乱葬岗吧。
乱葬岗这种地方,虽然只有死人在躺着。
但是每天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不少。
没准……他可以活下来。
也没准,会死去……
算了,不管了,让他听天由命吧。
结果这个争气的小孩,就如她妈妈所求的一般,生生的,就活了下来。
那一年,赵老谷主的十几个兄弟得罪了朝廷中人,等到他知道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他只能,去乱葬岗为他们收尸。
而就在那天晚上,他看到了一个小小婴儿在努力的在一片尸海中移动。
小小的,什么力量都没有,可是,却十分努力的在动。
这个孩子……
他走过去,将那个孩子抱起。
那个孩子累的饿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被他抱起,就紧紧的靠着他的胸膛。
赵谷主一直都相信缘分这种东西。
从前他相信缘分放走了自己的仇人,于是被当做傻13,从前他相信缘分结拜了三个兄弟,于是他们四个一起喝过酒流过血杀过人,从前他相信缘分建立了现在的山庄,于是他又是谷主又是庄主的生活了很多年……
而现在,他愿意再相信一次缘分,收养这个孩子。
“孩子,你没有家了是么?我来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小家伙终于不再挣扎,不再努力求生,安心的睡在他的怀里。
老谷主自从夫人早早去世后,就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当然山谷之大,他收留过的人也不在少数,这偏偏只有这么一个小小婴儿,他想,做他的父亲。
他也清楚这个孩子的身世应当不简单。
但还没有调查出来什么,他就已经义无反顾的爹了。
等调查出来的时候,也更不会后悔更不觉得害怕。
而且,随着这个孩子的渐渐长大,他的容貌也与他曾经有幸见过一面的那个太子殿下越来越像……这个孩子的身世……
也是赵谷主费劲心力为他找的人皮面具的做法。
既然这孩子天赋异鼎,那他就尽心的培养他,为他设计好一切,让他尽情的展现自己的才能。
既然这个孩子有雄心壮志,那他就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觉得他们想法幼稚,他会拼尽全力的帮助他完成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管自己多辛苦,不管会不会因此丧命。
这些年,这个孩子死了无数次,又活了无数次。
但既然没有被害死,死的彻底,那么他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谁也阻止不了的强大。
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当然这些年这个孩子做的事情他也看在眼里,可是……他不阻止。
既然还可以任性,那就让他继续任性吧。
他为了他赔上一整个山谷一个整个自己。
一个老头子,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只是他现在后悔了,还没有来得及告诉那个孩子,其实这些年追杀他的人那么多,就靠他那些个江湖势力是根本保不住他的,这个世界不仅仅对他是深深的恶意,除此之外……也有其他的人跟他一样,很疼很疼他。
这个孩子亲耳听到自己的身世,是在自己八岁那年。
八岁之前,赵盐寒只知道自己是一个被很多人厌恶,是很多很多人都想杀掉的人,对于自己的身世想过,却从没有想过是这样的惊天动地。
他仍旧没有哭。
变得更加坚强。
也,更加狠毒。
他也终于是成为了一个残忍的才子,赵盐寒。
于是也终于找到机会将自己还活着的事情告诉了尚在宫中祈祷的母亲。
他也动用自己的势力不声不响的为他的母亲换上了可靠的人在身边。
一个女人,是愿意为了自己孩子不断变得强大的。
她从前不会争宠是因为不喜欢也不会。
但是现在,她想去争宠了,为了自己的孩子。
赵盐寒告诉她忍耐,现在还不是争宠的时机。过分提前的暴露自己,会全盘皆输。
就在一年多前,她终于接受到了赵盐寒的消息:母亲,您可以开始了。
于是何氏一举成为了何贵妃。
一个蒙盛宠的贵妃和一个已经失了势的贵妃想比,还是高了不少的,她曾经在一个下着磅礴大雨的夜晚,狠狠的用针刺着华氏的身体。
华氏早已无所畏惧,几近疯狂。
她始终只是哈哈大笑。
后宫女人,不过如此。
可她孩儿受的苦,又仅仅只是如此?
是啊,赵盐寒受的苦,又仅仅只是如此?
从苏犰安的嘴里听到这些事,皇帝一开始是不愿意相信的,直到后来将那个孩子拉过来滴血认亲。
看到血融一处时,他终于相信,也终于狂喜,也终于……勃然大怒。
华氏,也终于是成为了一个阶下囚。
皇帝抱着赵盐寒,问他:“孩子,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他回答的很坚定:“父皇,我叫苏犰生,生,生命的生。”
苏犰生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全盘皆输的时候,竟然是他憎恨了近十年的哥哥帮了他。
看样子,他是赢了。
可为什么,会是这样赢得?
该感恩么?
不,不应该……
苏犰安……这肯定又是苏犰安的一个新的计谋。
可是什么样的计谋会愿意把自己的母亲给搭进去?
这……
“小生,小生,你在想什么呢?”皇贵妃面带喜色的看着他,“怎么?是不喜欢母妃么?”
苏犰生往后退了一些,勉强的笑了笑:“不是的母妃,我只是……有些累了。”
皇贵妃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你还不习惯,可是没关系的小生,以后……我们母子,再也不分开。”
之前有不少的书信来往,但现在,是母子的第一次见面。
不习惯的不是自己的母妃,不习惯的,是突然而来的温暖。
冰冷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之间温暖了他却一点都不开心?
明明那么多年就只是为了能有这么一天,他却一点都不开心?
皇贵妃看出了他不自在,没有觉得失落,只是心里却更加的疼了:“这些年,你在外面的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究竟经历了什么他才会变成这样?
她小心的摸了摸他脸上的伤口:“这是……”
“我自己不小心……”
总不能和自己母妃说自己是故意划伤口子为了诱敌深入的么?
“哦。”皇贵妃没有丝毫的怀疑,是觉得心疼,“你在这里等母妃一会儿。”
等她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抓了一个红色的药瓶。
“这个药啊,是你父皇前些日子赏给我的,说是用了过后,不管伤口有多严重都可以不留疤,来…..母妃给你涂。”
苏犰生下意识的往后退。
皇贵妃耐心的往前坐了坐。
又僵持了一会儿,知道他轻轻了点了点头她才给他温柔的上着膏药。
苏犰生先前没有带人皮面具,为了活命他又不得不把自己脸划伤。
皇贵妃的药膏虽好,却远远不及山谷里的,可对于一个活在深宫里的女人来说,这应该是相当宝贵的东西了。
她的手指上又被油烫伤的小斑点,可是她没有用。
自己却舍不得的东西,这样大方的给他用。
苏犰生突然觉得有一股暖暖的感觉划过心尖,慌张却又美好。
十几年来,这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