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互相数落了一番后，终于是归于平静，萧秋意也终于是注意到了太子爷眼里的疲倦：“这下，是彻底处理好了吧。”
这次不是苏犰安倔强，而是这次的事情……虽然残忍，却必须还是要他自己去做。
因为只有他自己是华氏的儿子，只有自己是华老爷的外孙，也只有他自己是金丝国的太子。
从七八年前查到所有的那一天，就已经决定好了会有现在这一天的发现。
没有什么好可惜的，却……足够悲哀。
世界上那里会有什么人可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痛不痒的，关了自己宠了十几年的堂弟不痛不痒，关了哪怕不疼爱自己但是也是自己的生母不痛不痒？
不可能的，没有这样的人的。
有的，只是一个一直一直都在咬牙坚持着的苏犰安。
虽然不能切身体会，可只是在旁边看着，萧秋意也能在感受到他的无奈和痛。苏犰安，也是人，也是会疼会悲伤的人。
这么些年，他好像看上去是一直都在混吃等死，可是自己慢慢的好像也知道苏犰安喊他过来干嘛的了，他能为苏犰安做的，又是什么了？
就是理解他。
他一点都不喜欢外界对苏犰安的评价，不管从前的聪明过人，现在的大义灭亲，他都不喜欢。因为这些，都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他们，只能看到他有多好，却不能看到他有多痛苦。
而萧秋意却刚好，可以看到他的苦涩。
虽说……看上去苏犰安也不需要人理解，因为理解本来就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也是证明软弱的东西，萧秋意……也不应该被称之为解语花。
可，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苏犰安的景象。
那是还是一个漂泊的江湖中人，为一个帮派攻打苏犰安的小队出谋划策结果输了，可苏犰安却说他精妙。
萧秋意惶恐不屑之余也想知道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以有这样宽广的胸襟以及……这样的脑回路。
结果他见到他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哇这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苏犰安啊，哇他好帅啊，哇他看上去风度不凡啊……不是这些，而是，莫名其妙的觉得这个年纪还很小的男子，有点……寂寞。
于是脱口而出：“你需要朋友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样说了出来。
然后很快改口，苏犰安也是点头，仿佛确定了他的改口。
后来直至现在，他才慢慢懂得，或许自己的存在……真的可以陪伴他，虽然他看上去不需要陪伴，虽然都是自己想陪着的。
萧秋意如果没有苏犰安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江湖人了，所以他不是谁，懂得他的懂得其实不重要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依旧会孤独，依旧会疲累。
可，那也是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了。
他有不少手下，远的是训练着准备出征的士兵，近的是树上的近卫，再近一点是一直守在身边的贴身近卫。
决定远近的有时候不是那些人有多厉害，而是那些人，有多……能明白他。
当一个人觉得苏犰安不再高高在上的时候，当一个人觉得苏犰安不过也是人的时候，他就懂得了。
于是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都不会让他觉得多余，觉得厌烦。
这样的人，就会在他的近处。
主仆关系，属下主子关系，都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果不懂得，那也是磕磕盼盼的。
就像小盘和小碟，虽然很笨，但是萧秋意看懂了他们的衷心和内心的那倒墙，所以一眼就喜欢他们，哪怕不知道将来有多难受，也一下子就把他们带走了。
萧秋意也觉得，自己那么废，还能一直留在他身边，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自己……懂事，自己能明白他。
就像这次的事情，他，也能懂得。
懂得他，其实是难过的。
只是现在看来，也没有那么难过了，可能因为……刚刚的某一个小小女子来过了吧。
“嗯，处理好了，”太子爷说，“当年崔燃状元的事情便是她插手，那时，便应该想到了。”
萧秋意神色微变，随即笑了笑：“一个能把状元都换掉的女人，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我们当年，竟忘了这一点。”
萧秋意：“可，这些年，华氏……你母妃究竟又是如何得到这些消息，又是如何操控这一切的呢？如果只是科举倒也不算严重，总归选出来的也是经过了层层选拔的人，可……那些军事，她又是如何知道的，我始终想不明白。”
苏犰安又到了一杯茶给他：“喝喝看，和你上一杯有什么不同么？”
“嗯？”萧秋意疑神疑鬼的挑眉，还是乖乖的喝了两口，“不是一种茶，刚刚那个是姚药喜欢的，茶味不浓偏清甜不苦涩，但是这个……应该是左大老板喜欢那个最苦最便宜的茶。”
“可这两个，不都是茶么？”
“嗯？”萧秋意托腮，后，终于拍了拍脑袋，“你是想说，固然这一个是关乎朝廷的，一个是关乎军事的，但是她用来拉拢操控的办法是一样的，对不对？”
苏犰安笑：“是。”
华氏这些年在后宫之中已经是慢慢的摸清了皇帝的喜好和后宫风气以及某些，规律。
以她现在摸清的这些个东西，也能重新获得宠爱，而且还是特别特别宠爱的那种，但是她……就是不喜欢这样玩。
因为她清楚，不管自己再如何的受宠，不管再如何的陷害这个皇后，皇后之位都是屹立不倒的，除非皇后死了，但是现在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因为当朝的皇后是朝廷之中两个身居高位的高官两家联姻所生之女，而这两家又牵扯到许许多多的朝廷重臣，至少都是三品以上的那种，所以……这个皇后是一个身份高贵的女子，是一个用来稳定朝政必须的女子，所以如果她死了，帝位可能会崩盘。
这是第一次，华氏明白了什么是朝政。
后宫之中还有一个规律，叫做受宠有饭吃，不受宠的有饭……也吃不下去，哪怕自己是一个贵妃。因为这个皇帝太风流了，一个后宫之中，每年都有无数人进来然后一辈子住在这里，花销，怎么可能够呢？
但是华氏要好好吃饭，要好好打扮，要做一个精致的贵妃啊。
于是她凭借着对朝政的理解以及自己聪明才智，开始慢慢的想要探知朝廷，超控朝廷之事。
这个想法，看上去很难，但是华氏做起来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还真就慢慢的成功了。
首先她得有自己的势力啊，于是开始了笼络第一批人。
第一批人，她会找那种官职比较小人，需要她帮助的人，但是也要保证那些人就算不用她帮助也不会多事把她说出去的人，因为一旦说出去，她就嗝屁了。
一开始都觉得可笑，觉得荒唐，但是一个月过后，这批人中，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了：你如果可以帮我升官，我愿意做你的势力。
这样好色又昏庸的皇帝，让他升官还不好办么？让一个女人来做不就好了么？
于是华氏发动了自己的势力，让一个失宠的妃子重新得宠，并且还是那种很宠爱很宠爱的宠爱，然后就让她在皇帝面前吹风：这个xxx大人很好啊，以前还救过臣妾的！
然后这个xxx大人升官，发财，成为了华氏的势力。
于是华氏提出了三个要求：第一，钱。第二，你告诉我xxx，xxx，xxx消息。第三，你继续帮我拉人。
于是华氏的人越来越多，知道的消息也越来越多，因为势力越来越好，连一些重臣都愿意成为她的势力……于是，她知道的消息也越来越好了。
而且这些人因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好处，一直都护着华氏，还给她很多很多钱。
华氏还让那些人多多照顾一下自己的儿子，不过脑子一直都很清醒，一直都跟他们说，我笼络你们我的儿子并不知情的。
于是华氏又有势力又有
这时，xx国通过暗中的调查，知道了这个人，然后通过写信的方式找到了华氏。
起先华氏不同意，不可以叛国啊，她就想好好吃饭然后穿点漂亮衣服啊！
但是，因为那些诱惑，她慢慢的，慢慢的就说服了自己：哎呀，反正金丝国那么厉害啦，她卖出去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然后自己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再改改……把它改得再无关紧要一些，这样对自己的国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啦！
就做这一批，做完了钱够了，就再也不做了。
但是，慢慢的那些国发现了她的消息可靠但是不可用就觉得自己是钱给少了，于是加钱，更加更加的诱惑到了她。
于是，这事情慢慢的就大了起来。
慢慢的，就惊动到了她的儿子，苏犰安。
然后事情的发展，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也终于再也回不了头了。
萧秋意听完以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一左一右各喝了一口茶，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爹那么蠢，你还那么聪明了。你有一个这样的生母……不聪明，不适合当皇帝才奇了怪了呢。”
苏犰安只是笑笑，又开始烹煮下一杯茶。
良久，萧秋意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说苏犰安像自己的母亲一样聪明是在夸他有福气又这样的母亲。但，他有这样的一个母亲，是福气，也是悲哀啊。
哎，哎，哎，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苏犰安这个人根本不需要奉承的，他还瞎奉承，瞎奉承……
这下好了吧。
苏犰安烹好了下一杯茶的时候，抬眼见萧秋意捏着茶杯眼神飘忽便轻笑，道：“无妨。”
“嗯，”萧秋意尴尬的喝了口茶，“那……你准备怎么处置这批官员呢？要我帮忙么？”
“要。具体是那些人，我已经让年华列出来了，今天下午名单就会给你。你帮我好好看看，哪些人真的是有用处的，哪些人是一直在耀官职混俸禄的。”
“我明白了，给我一晚上的时间。”萧秋意点头道，但还是无奈的抿了抿嘴。
这么些年过去了，华氏帮扶的那些人中，有很多人现在已经身居高位，很难动摇，不仅如此他们之中掌握了重要权利的人也不在少数。
所以华氏犯下的错，已经很难挽回了
所以这个时候要分清楚，他们之中是不是有些人靠着这样的路数出来了但是勤勤恳恳确实可用，而有些人，是不是还在混吃等死……后者当然是要拔除掉，而前者……就先原谅了吧。
太子爷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应该的。
“不必着急，三日后给我便好了，人挺多的，你会累。”
“你也不是累着的么？”萧秋意反问，“哎对了，你怎么不像以往一样一回来倒头就睡啊？不会，是为了等我吧？”
“去去去，”太子爷做作的皱了皱眉，然后脸上竟然浮现出……那么一丝的小羞涩，“姚药跟我说，不吃点东西，熬到晚上了，会伤身体。”
“哎呦呦，哎呦呦，”萧秋意一副市侩小人的笑容，“咱们家的太子爷居然也有听话的时候了。”
每次这么疲累的回来，饿着肚子但是却倒头就睡，萧秋意跟着他这么多年了，也不是没有发现这其中的毛病。
也没少劝过。
可，这个倔强的太子爷什么时候听过他的话？
可，他现在居然，听了。
听了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嗯，还是非常非常乖巧的那一种。
为什么……心中会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自己相公很听别的女人话的醋意？
自己宝宝很听别的女人话的醋意？
……
呸呸呸，这都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啊！
“这是好事，这是好事，”萧秋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不到啊，你这个苏犰安，也会有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听话的不要不要的一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中，其实带着那么些许的……伤感。
后来小厨房的人上了早膳，以为姚药会留下来一起用的，后来看到萧秋意在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还能怎么回事啊？太子爷的正牌吓走了现在爱宠呗。
然后侍女假笑：“啊，军师也在啊，要不留下来一起吃吧，这是双人份哦！”
萧秋意很不要脸的笑了：“好啊好啊，我正好饿了呢，喝这个茶快把我给憋屈死了啊！”
后来两个人一同上桌吃饭。
就好像，会回到了姚药来之前。
萧秋意突然问：“你弟弟的事情，你要如何同姚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