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竹神色为难的看向苏犰安。
太子爷却是笑了笑道:“无妨,只是想有人想热闹热闹,皇弟喜欢热闹么?若是喜欢的话今晚的晚宴再多一个人也无妨。”
“臣弟无所谓这些,只是……那人是谁啊?”很好,眼神很清澈很无辜,很和明逸无关。
“望竹,你去告诉他,本宫愿意让他参加今晚的晚宴。”
“殿下……”
苏犰安淡然的抬眼:“无妨,热闹些好。”
原来,苏犰生的环环相扣,扣子的关键点,是放在了明逸这里。
苏犰安并没有声张,也没有想着阻止甚至还推波助澜,反正是铁了心的想看看他的这个弟弟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因为在郊外,苏犰生“体恤”弟弟大晚上回去不安全所以晚宴原本预定的时间就很早。而后望竹又来问在座的是想先看烟火后用膳还是先用膳后看烟火,在座的人竟然也都很默契的选择了先用膳。
而后,便是太子府里难得的家宴,而且,人来的也算多了。
只是这些人,全数都是在皮笑肉不笑的。
晚宴上菜肴的丰盛丝毫不逊于皇城之中的,因为皇城之中的佳肴好在精致也坏在精致,若是每一样食物都只是为了追求精致那么其他的风味便会舍弃掉了,就如同华丽的皇城会舍去多姿多彩的宫外生活一样。苏犰安府中的厨子多半来自江湖,也有不少厨子开了几十年的店开的好好的给苏犰安硬生生的拉过来当厨子了。
可苏犰安也不是一个贪嘴的人,整日东忙西忙也就罢了,还经常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小半年的不回家……要这些厨子做什么?
用苏犰安的话说,因为,本宫是太子啊。
好吧,因为是太子就得菜肴丰盛,不然不是太子不体面,而是金丝国太子的不体面。
可越丰盛的菜肴便越不是轻易吃的,又或者说,它们存在的意义,并不是为了被吃掉。
首先,是送礼。
先从苏犰安身边的萧秋意开始,他做作走出自己的位置然后走到苏犰安的身前行李将一个楠木雕刻的小金鸡奉上:“臣祝殿下福寿安康,再往后的日子里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只是臣俸禄实在微薄,送不得殿下昂贵之物,这楠木金鸡是臣的小小心意,望殿下能手下。”
苏犰安笑:“萧军师有心了。”
而后又是左木潇夫妇、姚药前后送礼,因为有了望竹提前的提醒,姚药和左木潇送礼的时候都是先行礼后介绍自己送的礼物,虽然这样的礼仪及不上最正规的皇城礼仪,可也比平日里一大群人嘻嘻哈哈的好多了。
姚药跪在地上去遵守那所谓的礼数的时候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太子爷是如此的平和、和蔼可亲。
两人也是亲近了以后他才开始偶尔对着她笑笑也开始多说几句话了,可从前他对她,还有他对府中的其他人也都是一直冷着脸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的。
姚药从前觉得他傲慢觉得他不通人情,现在慢慢觉得他不仅通人情而且没有传说中皇族之人的傲慢……
总之,苏犰安的一切,都很好。
他,很好很好。
“草民祝殿下生辰快乐,望您万事顺心,顺心之余能对自己多一点关心,”姚药说的都是望竹教好的客套话,但又不乏自己加在里头的真心,“草民为殿下准备的是从草原归程才会来的茶叶,炒的时辰还有和阳关香草一同放置的时间都是按照您的喜好准备的,草民原先想的是过年的时候再奉给您的,只是就在昨日草民抓了半两泡了试着喝喝发现味道应当是这时再好不过,于是便拿出来赶着时日奉给您了,望您能和这茶叶一样流芳百世!”
苏犰安接过她小手递来的精致的茶叶盒,脸上的笑容平平淡淡的没有散了分毫金丝国太子爷的气度,可那一股暖意已经在他的五脏六腑内纵横交错。
若是没有今天的晚宴,她大概不会和他说这样的带着奉承的话。
他知道这是奉承的话,也清楚很可能还是望竹给培训出来的,可就是看着她的笑意,听着她暖暖软软的声音心里头的那些个烦恼全都可以烟消云散。
他笑着淡淡道:“好。”
她起身,望着他,好巧不巧,四目相对。
摩擦出来暧昧的火花。
太子爷暖了心。
姚药红了脸。
明逸在旁看着气的牙痒痒,但却又时不时的望向苏犰生的方向,等待着他的指令。
什么指令?
一个让他害怕的要死的指令,一个可以用他的死完成他计划的指令。
可是当下,明逸看着苏犰安和姚药相视一笑又互相害羞的样子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倒是希望苏犰生立刻发出指令好了……这样,他就可以打断他们两人之间的温暖了。
可真的等他眼神指令传达到他那里的时候,他,也还是怕的。
可是,怕,又有什么用呢?
从自己傻乎乎的答应了给他做事情以后,自己就知道“害怕”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了,尽管,自己对于他只能害怕,也唯有害怕。
而从自己开始害怕了那个人以后,自己也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结局将会是什么。
只是真的来的时候,竟然也还是那么的让人不知所措。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推开了小飒的手走到宴厅的中央,苏犰安的正对面:“殿下,草民,也要祝贺您二十八岁生辰快乐!”
让他感到一丝快感的是两个人一听到他声音一看到他跪在宴厅的中央的时候便断开了相通的目光,姚药也很快入了座。
他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掏出怀中早已经准备好的一把匕首。
“草民能有幸为殿下庆生真是草民的荣幸,这把草民祖传的利刃曾是父亲传给草民让草民防身用的,草民唯一珍贵的便是它了,为了殿下,草民愿意将它献给您,”明逸不卑不亢,不紧不慢的说着,仿佛没有两年前的事情,仿佛自己真的赤胆忠心,草民在此祝贺您生辰快乐,往后的日子里无忧无虑,无牵无挂。”
还未等苏犰安或者说他一方的任何一个人说什么,苏犰生便跳出来道:“这个无忧无虑本王可以理解,可是这个‘无牵无挂’是什么啊?”
无牵无挂,说的好听点也是无忧无虑的另一层意思。
说的稍微难听点就是只身一人的人意思。
说的再难听点,甚至有罪的说法是“无牵无挂”?这不是无亲无故,只身一人的意思么?苏犰安的父亲还健在,而且人家还是皇帝,你祝他无牵无挂,这是不是间接性的在诅咒金丝国皇帝那啥?
对于明逸的发问,对于众人的异样目光,明逸没有显得丝毫的不安或者焦虑,继续按照已经先准备好的那样不紧不慢的说:“草民读的书不多,可也还是要来卖弄一下,若是脏了太子殿下的耳朵,脏了平亲王的耳朵便是草民的不是了,望你们不要怪罪。”
苏犰生不等任何一个人发话他便笑的温和的道:“无妨,你说吧。”
“多谢平亲王。草民很小的时候便知道皇族之人包括各位皇子在内几乎每一个都是妻妾成群的,但即使这样他们也还是会管理好自己的感情,父亲说,因为皇族之人若是想要做好为照顾百姓的角色必定不能花太多的心思在自己的儿女情长上面,母慈子孝,敬重自己的父亲这些属于孝道也都是应当的。可是关于女儿情长,即使妻妾成群也必须记得自己究竟是谁,断断不可以为了这些事情乱了自己的心志。所以草民才要祝殿下无牵无挂,来当一个好的储君。”
在座的人全都听明白了,可都还是一眼不发,皆带着些许怒意的望着苏犰安的方向。
倒是当事人自己,冷静的一点都不像话。
萧秋意以为是他因为苏犰生在所以为难不方面发火或者说直接处置了这个小兔崽子,便要自己跳出来整治一番,可是却又终于硬生生的坐了下来。
因为,左木潇摇摇头。
因为,苏犰安摇摇头。
示意他不要动。
最后还是苏犰生如愿以偿的自己开了口:“所以你觉得太子殿下现在有牵有挂么?”
有牵有挂,儿女情长,姚药不是通透之人,也有自己不够聪明的地方,可也不是什么迟钝的人,明逸又那样形容她也自然是听得明白,此时此刻苏犰生这样发问她又不自在的握紧了拳头。
自己也从来都觉得和苏犰安的过分亲近是一种罪过,这个罪过对不住的是自己的那些忙碌的不明不白的族人,族人和苏犰安是一种矛盾的存在,不管两个人多么亲密,她现在多么的信任苏犰安,她也始终都知道。
可是现在,她又因为明逸的所言意识到,原来罪过,不止一个,有两个……甚至更多。
因为从来都不觉得苏犰安对她有丝毫的轻视,因为相信他,所以此时此刻才会如此的不安。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旁那人似乎察觉出来她的不安,轻轻的从底下抓住了她已经冰凉的手,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十分温和的道:“没事。”
于是,她终于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