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何会,苏犰安和姚药说的都是未来,可是姚药却是对现在无比安心的。
仿佛真的她能明白了,一切都是小事,最大的事情……便是要她活着。
她也是从一刻真的明白了,或许她真的不明白其中缘由,也理解不了,可她,真的应该活着,小心翼翼的活着。
因为那样,才能对得住自己的族人。
苏犰安说的不错,自那以后,他是真的陷入了一片疯狂的忙碌注重。有时候,姚药一连半个月都见不着苏犰安。
倒也不是苏犰安回来的太少了,一个国若是传出消息说苏犰安忙到了有家不能回依也是会影响别国对于金丝国的看法。
所以,苏犰安每隔个两三天都是会回一趟府的。
可苏犰安每一次回来都是深夜,都是累极了的,姚药守在他必经的暗处的远远的看着便能感受到了。
所以,每一回姚药都是让人将自己准备好的甜汤或是点心端去让人告诉苏犰安自己已经歇下了。
这样,苏犰安既喝了自己准备的,也见不着自己不分心好好休息,自己也见不到苏犰安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扰他休息。
可是,苏犰安又何尝不知道,她的已经“歇下来”究竟是如何。
他从不说破,只是淡淡笑着吃完了姚药准备的东西,而后便是好好的歇着了。
每一回,都是格外安稳。
每一回,也都是在外出之前去了她的屋子里静静地看着尚在熟睡的姚药。
静静看着她的时候,他什么也不会想什么也也不会做,只是静静地就那样看着她……
有一回,姚药察觉出来的脚步声,不过很快也就知道是苏犰安了,她也始终没有睁眼,静静地感觉的他的静静地。
或许,在两人之中没有任何相处方式是比得上这样的了。
这样的方式,只是两个人互相关心有互相付出但是丝毫不索求对方。
平静,只是因为相信而已。
只是因为相信就算自己很累,就算自己身在别处,也总会又一个姚药在等着自己,所以不需要担心她分心了,她厌倦了,她疲累了。
只是因为相信就算那人走的再远,就算他的事情再多,也总是会记得自己在远处等着的。所以不用担心他分心了,他忘记了,他走远了。
安心,既是相信。
终于是在三个月后的一个午后,已经是枝繁叶茂,蝉鸣连天的午后,姚药好好的和苏犰安见了一面。
这次是因为江南一带有暴雨的突然袭击导致低坝冲毁,需要一个皇子前去治理。
往常苏犰安都是争着抢着去做这样的事情的。因为一个皇帝高高在上,需要站在最高处也是最看不清远处百姓的地方来治理这个国。所以,贴近百姓,理解百姓之苦才是一个储君正正应该做的事情。趁着还是一个储君,趁着还没有进入那富丽堂皇又冷冰冰的皇城,他需要多去看看。
但,这次,苏犰安没有选择去治理水灾。
因为与此同时,朝中也需要一个皇子来彻查低坝豆腐渣工程的真相还有里头涉及到贪官污吏。
因为冲毁堤坝造成灾民恐慌、百姓流离失所前去支援是标,留在朝中查清贪官污吏才是本。
而这个时候,苏犰生也正好生出了要笼络地方官员的念头……如果留着他在国都处理估计也处理不出来个什么东西。
治标不治本,甚至更坏的结果就是结党营私,进入一个恶性循环,他们更加愉快,百姓更加痛苦。
所以,不能。
所以,苏犰安要留下来。
但,苏犰生也在努力的要留下来。
而他最终也还是证明了这句话:没有什么事情是苏犰安说出来然后做不到的。
没有。
最终在一番明争暗斗,外加对于苏犰生底下重要官员贪污得威胁之下,苏犰生妥协了,乖乖的踏上了去治理水灾的路。
而苏犰安则是在皇城之中不劳心也不费力的处理者贪官污吏的事情。苏犰生也明白事已至此自己是保住不了那些人的,二为了防止那些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自己也对他们狠狠下手——不动声色的将自己掌握的他们的把柄让人放消息到国都的贵族圈子里。
这无疑是给了已经在担心自己安慰的他们重重一击,同时也是帮了苏犰安一个大忙。
而后苏犰安没花多少时间就将那些人,那些事了结了。
完了以后也还是照例拒绝大臣的庆贺宴会的邀请,自己匆匆忙忙的回到太子府。
从前,匆匆忙忙的只是为了逃避那一片喧闹和虚伪,只是为了回到他自己清净的一片天地,好好休息,或者,只是好好的安静。
而现在,他匆匆忙忙的,只是为了回到太子府中,见一见她。
打下手的萧秋意比他回来的要早很多,由于也是许久未见姚药,所以一回来就抱着金丝国皇帝因此事赏给他的棋盘去了姚药的屋子里和她好好的切磋一番。
“耶呵,许久未见,你萧大哥我整日忙于朝政,你倒是忙着偷偷练棋,这会儿子都和我不相上下了,我该认真下了,不然输给你多丢脸啊,”说着,又喝了口姚药做的甜汤,“耶呵,这手艺也精进了不少啊……可比望竹做的好吃了多了!”
“萧大哥。”
“嗯。”
“这就是望竹做的。”
萧秋意猛烈的咳嗽着,憋的满脸通红,看看偷笑的姚药,又看看被气笑的望竹:“你……你们。”
“我熬的分量,不够你喝。”
“你的意思是,只准备了殿下的?”
“……这……许久未见……而且我也从未听说萧大哥喜欢吃甜食,所以这次就没有准备。甜汤里面的桂花处理起来难,所以我就只做了一点……就等着……”
“行了行了行了,”萧秋意狠狠的白了一眼姚药,又很快笑的风情万种,“哎呦呦,你看看你,这样认真努力的在学厨艺,那人不也回来的很少么?是不是哪一本小画本上面写了想要抓住一个男人就要抓住他的胃的?啧啧啧,小姚药啊,这都是虚假的东西……你相信它们还不如相信……”这时,姚药突然发现萧秋意的目光凝聚到一处再也移不开,终于笑缓缓道,“相信他会一回来就来找你。”
姚药顺着他的嬉笑的目光看去,正是温和笑着的那人,夏日的蝉鸣,茶刚刚烹完的水沸声还有萧秋意嘻嘻嘻嘻的笑声在一瞬间随着他的笑停滞了。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只是姚药在还没有真正见到他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居然是这样的想他并且期盼见到他。
可能,苏犰安不出现,是为了叫她平静吧……不然,老是见面又老是分别的哪里舍得呢?
等姚药回过神来的时候,萧秋意已经在她的身旁消失了,唯独留下一盘尚未分出胜负棋盘还有假装认真端详着那棋盘的人。
“嗯,是进步了不少。”
姚药见他给了不少,也仿佛是瘦了一些,心中微微酸涩,脸上却是很快笑了出来:“可休息过了?”
“还没有。”
“那你去休……”
“你陪着我,我便安心不少。”
姚药眼眶湿润,随即那棋盘之中便荡漾着水滴。
苏犰安抚了抚她的脸颊:“原本我陪着你的时间就少,你怎么还哭了?”
姚药抱住他的腰,又嗅了嗅让她无比安心却又无比酸涩的味道:“你身上的味道啊……”
又是那种淡淡苦涩的清香。
那便是说明,苏犰安又受伤了。
那便是说明,苏犰安在又受伤的时候又用了会损伤他身体的药。
姚药:“我当真是不明白,分明你是一个储君,一个大国的储君。为了这个昏君你努力做事不让朝政颓唐,那么你在朝政上工作的时候便是一个文官,可你……可你一个文官为什么总是受伤?还有我也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一个朝廷认认真真、齐心协力就可以把事情做好的偏偏要分道扬镳……好好做事,也不争不可以么?”
苏犰安静静的听她说着,始终笑着,也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一样乖巧地顺着她的话去思索,最终她说完了,他也便笑道:“真傻啊。”
这些话,对于一个种族来说,却是是一个正确的不能再正确的做法了,可是……对一个像金丝国这样的大国来说,不能更加愚蠢了。
可偏偏,这些话越是听起来愚蠢,他听着也便是更加心疼。
心疼,却无可奈何。
良久,他终于道:“其实我也还好,尤其是见到你的时候。”
姚药从他的怀中探出头来认真的看着他透过他的眼睛,她看到了认真,看到了坦诚,也看到了依赖喝关怀还有那种直入心底的深情。
“既然你都这样不明白了,既然你都说出你的不明白了……那么你便是明白了,也认清了为何要这样。”
“我只是……心疼你。”
“我知道。”他淡淡笑着。
“那你就不该受伤,受了伤也不该那样伤害自己……”姚药认真的看着他又认真的说,“苏犰安,我本来也不愿意去说那些未来的,因为未来本来就是捉摸不透的,定数太多了,而我们不是只是凡夫俗子而已。可是……苏犰安,你本来就比我大很多岁,这说明你可以足够强大的保护我也说明陪伴我的时间太少了……如果,如果你再这样伤害自己的话,你陪我的时间或许会更少。我也真的,没有多少个亲人了。”
姚药说完的时候,苏犰安的手心里已经满是泪水了。
她哭着,他却再笑着,只是笑的……那样的温和,温和的就像哭了一样,就像就温和在掩盖哭泣一样。
是啊,从前他便想过了他已经青春过了,已经长大了,可是姚药还没有。
所以,要给她自由。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他除了要给她自由……还有陪伴。
还有陪伴。
那差了的十四年,是成熟,是守护也是永不可逆的陪伴。
他也曾经想过等着姚药去追寻完一切美好的、自由的东西回来以后两个人相守相伴的画面……这会是多么温暖,多么美好。
可是,如果这些美好和温暖只是短短的二十载或者更少,那便是在温暖和美好这面画卷上狠狠的插着刀,而且……是是狠狠的、深深的插了一刀。
他终于是揉了揉姚药的头,道:“好,往后,我但凡有一点点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那都是为了你。”
“这……”姚药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以后危险的事情我会少做,做了也会让自己不轻易受伤,受了伤我也会少用颜烈,这样,可以么?”
姚药犹豫片刻,终于也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姚药小一点,姚药不懂事一点,她或许会问他,为什么只是少做、少让和少用,就不能彻底不去做是危险的事情了么?这样,就不会受伤更没有颜烈花的事情了啊。
可是,姚药也快长大了。
她也该明白了,这些话,即使说了,即使他答允了也总有一天会为了他心中牵挂的百姓所改变。
所以,能这样,已经……足够了。
而且,他的一句:
往后,我但凡有一点点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那就是为了你。
是真的让姚药暖了心。
她能让她做到如此。
他能为他做到如此。
足矣,足矣。
“其实,一事我想了许久,还是应当要和你说的,”他吻了吻她的发,“其实……”
“什么?”
“不许生气。”
“好。”
“也不要和我闹。”
姚药皱眉看了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好。”
“其实两个月前你生辰,我并非忘了,也并非是不上心所以只是寥寥几笔……当时,你可怨我?”他低头认真的看着姚药,眼底尽是温柔。
姚药回想起她今年的生辰……确实,这是她来金丝国以后的第一个没有苏犰安的生辰。
但,她并没有难过,她只是期盼的没有获得而已。
而她期盼的是他能回来看看,歇着一会儿。
如果他很忙,作罢也无妨。
姚药:“没有,那寥寥几句已经让我安心……我只是担心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