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阿爸阿妈曾经跟他说过老伯和老伯夫人的故事……
他们说,老伯是某一个大国身份高贵的一个人,他由于自己身份的原因不得不娶许多老婆,可是他真正的妻子只有一个,唯有那一个从年少时就陪着他的夫人。而后的……有的温柔,有的娴静,有的多才多艺,有的知书达理,有的则是绝世美人,他都有些喜欢,也和她们有了别的孩子。可是谈得上爱的,只有一个原配夫人。他会娶许多的小妾,也总是有许多的事情要忙,所以能陪着原配夫人的时间很少。
可是老伯的原配从未计较过任何,永远都只是守着他,帮着她。有时候,老伯的其他女人会争风吃醋,因此他的孩子会受伤害,因此老伯的原配夫人会被牵连,甚至因此,他的身体也会受伤害……老伯因此也会误会过他的夫人,冷落过她。可是他的夫人从未计较过任何,一直默默的帮他守护着他的孩子,守护着他喜欢的其他女人。误会也好,秘密也好,他们之间好像相隔了很远却又始终都在彼此身边。老伯也说,他此生第二后悔的事情,便是没有相信她,没有相信自己的判断……两人不言不语许久,后来老伯想通了,也想到许多从前的种种了便去重新找她,想来听一听她,有那么多的误会,有那么多的别人的痛苦,那么她的痛苦究竟又是怎么样的。
他去的很不自在,好像是越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可是他的夫人却是欣然一笑,对着他说“你回来了”,正如许多年前的他们一样。老伯整日忙碌,而她则是在乖乖的等着他,可是现在让她等着得却是那些老伯喜欢的人编造的谎言而已。老伯终于明了,心中酸涩,更是愧疚不已。
他开始对他的夫人很好很好,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喜欢和爱的区别是——他愿意为了他所爱的抛弃所有他喜欢,在他所爱的面前,那些喜欢都显得微不足道。
这样的珍惜一个人,只是一个人……老伯忽然发现,原来这样,也挺好的。他通常会觉得无聊,因为她没有那些年轻的小妾美丽,没有她们会装作知书达理的样子,她甚至不太会弹琴,不太会唱歌……可无聊是无聊,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永远也不会觉得腻烦。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老伯夫人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可是她总是说无妨,太医也说只是受了风寒或是劳累所致,叫她注意休息和保暖便好。
于是,这便是他此生最后悔的事情,那就是在她分明最需要陪伴的时候……选择了相信她没有任何事,然后去做了那些有的没的,平日里也可以做的所谓的公事。
等他忙完了那边的事,忙完了这边的事,安顿好了这个人,安顿好了那个人……却发现,自己最需要保护的那个人已经倒下了,而且药不能医,医不能救。这时,她也终于是瞒不住了。
太医说,其实很早之前她的身体就已经不行了,太医院所有的人也都知道这事,他们就算是拼尽了全力也只能支撑她多活一些时光,她的底子早就在几年前被冷落的时候磨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又得了很难根治的咳疾……若是一个年轻体状的也还好,她一个养育了两个孩子的女人,一个底子受损的人怎么可能会熬得住呢?
太医也对老伯说,也是她不要叫他们同他说的,为的……只是怕她打搅了他正在忙的那些繁琐的事情。
他生气急了,也害怕急了。
生气自己是最后知道的一个,害怕以后很可能……会没有她在身边。
那个时候,他已经近四十岁了,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他以为自己可以顶天立地,以为自己可以什么也不怕……可到头来,还是自己高看自己了,现在,他很害怕很害怕有一天,会没有她在自己身边。
她依旧温和,拉着他说不要迁怒太医,要善待他们的孩子,不要愧疚,更要好好的……一个人生活下去。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因为他的身份。他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他要守护的人和是都太多了。可她还是想要同他说“能做一回你的娘子,已然是我三生有幸”。
能做一回你的娘子,已然是我三生有幸。
她开始只能卧病在床,常常同他说着说着话便会痛苦的昏死过去。
他彻底急了,没日没夜的陪着她,守着她,他一个不信鬼神的人还是求神拜佛还被一个江湖骗子给骗了一回……可是折腾了好大一圈她也还是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她清醒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了。
可是她一清醒,便会拉着他同他说许许多多的人话,大多都是安慰的,大多都是关乎他的将来的……他听后也确实平静了不少也安心了不少。
明明时日不多的人是她,可是却又是她一直在安慰他。
最后的最后,她痛苦的困死过去又猛地惊醒好几次,最后回光返照。她吵着要听唱戏,要听老伯唱戏。
老伯很会唱戏,姚药小时候一苦恼他便会唱戏给她听,他唱的很深情,所有所有故事都娓娓道来,仿佛他真的开心,真的悲伤又真的着急。
可是那时候,老伯还是不会唱戏的。
他从没有唱过戏,他们也从没有去看过戏,甚至……唱戏两个字都没有在他们近二十年的过往之中出现过多少次。
老伯知道,她是糊涂了。
可是糊涂又如何呢?这是他的夫人啊,这是他最爱的夫人啊。
如果她要听,他就唱给她听啊。
于是老伯靠着他听过的少的可怜的几场戏学着台上唱戏的人认真的唱着,夫人笑了,笑的温暖,笑的恬静,道了一句“唱的真难听啊,小嘟,走了啊”。
而后便合上眼,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走后,老伯才明白自己有多爱她,她对于自己而言已是多么的的重要……他没有哭,没有痛不欲生……依旧像答应好了她的一样“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可是他也开始颓唐,开始每日每日的只念着一个人,只持续不断的做一件事——唱戏。
等戏学完了,他便开始处理关乎自己身份的一切事宜,处理完了……便抛开了他贵重的身份和那些他需要守护的人们……从此跟着阿爸阿妈过着没有夫人但是无比自在的日子。
阿爸阿妈没有说老伯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但他们都告诉姚药,他的绝非是一般人,放弃的绝非是一般的位置,所以他对他的夫人……也不是一般的深情。
老伯和他夫人的故事姚药是从阿爸阿妈口中听说的,他们说,阿爸阿妈之间的叫做爱情,老伯和他夫人之间的情感也是爱情。
每一个人对每个人的爱都不同,比如老伯的夫人对老伯的爱是陪伴、理解和不打搅,而老伯对她夫人的爱是假设没有她,他愿意放弃一切,愿意抛弃一切,做一个闲散之人,做一个慵懒之人,做一个……无所事事,只是唱着戏好好的想念着她的人。
姚药停了许多感人肺腑的故事,可让她潸然泪下的唯有老伯和他夫人的故事,她不明白什么是爱,只是觉得……这样的感情,未免太美好也太悲伤。
她感动这样的感情,也悲伤这样的结局。
她后来问老伯,问他为什么要学唱戏,他摸着她的头眼神飘向了遥远的地方,苦涩的笑着说:“因为我要好好学,学好了……就可以等将来的有一天唱给她听,然后再好好的问一问她,究竟为什么最后的一个要求会是让我唱戏。这个问题,我最想知道,却始终想不明白,也无人可以解答。”
老伯对于这个问题有多执着便是对他的夫人有多执着吧,姚药想。
这是爱情,这是姚药在没有遇见苏犰安之前所认为的爱情,它美妙而又复杂,她感动而又悲伤,和和美美也好不得善终也好,它都是美好的存在。
苏犰安于她而言,始终是一个复杂的存在,他有太多的秘密了,也总是太平稳太深藏不漏。她看不透他,所以对他的感情也很难产生,至少……她是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没有那么容易会产生的。可是在一起和他经历那么多事后,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好像也渐渐的明白了。她兴许还是明白的彻底,可是她所认知的苏犰安……已经渐渐的在吸引着她了。
别说是爱了,她连喜欢是什么最初都不知道。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正如苏犰安的性子一样,一直都是平稳如水的,直到最后……顺其自然的亲近了起来。
不知何时起,她从对他从怯生生到毫不抗拒再到关切……最后念着他,等着他,守着他,陪着他……也了解他,也慢慢看到了他隐藏在平和外表下的坚韧和脆弱。可是不管她看到了什么,了解到了什么,苏犰安于她而言仍旧是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也渐渐的淫威了解他所以衍生出了其他的情感,比如心疼,比如舍不得,比如期待,比如在他身边的时候能安心。比如想要给他安心。比如……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带着他一走了之……这是姚药以为的平时畏畏缩缩的姚药觉得自己最伟大的一个计划了。
姚药现在想想,嗯,这大概,就是一种爱吧。光是喜欢,光是感谢……是不会有那么多的感觉的。
至于亲情……这个感情一直从最初救了自己小命开始延续到了她“失踪”之前。这样的感情,也是循序渐进的。
姚药认为,爱的方式可以各有各的不同,亲情的方式也可以各有各的不同,最后的走向可能会是一样的,可……基于的起点不一定会一样。
阿爸阿妈和她的亲情自然不言而喻,因为这个亲情对于姚药来说是基于血亲关系之上的,随后又是带着她长大,不图回报的照料她,教给她许许多多的道理……
老伯,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亲情,只是他的亲情基于陪伴上面的。他陪着姚药长大,慢慢的就从一个陌生的大叔成了她熟悉又喜欢的老伯了,他给姚药的感觉,便是和阿爸阿妈一样的。自阿爸阿妈走后,老伯于她而言,又是半个阿爸阿妈了。
而苏犰安……和姚药的所谓亲情,又是她建立起来几乎是最快的一次。他们之间的亲情,是基于信任。
是的,信任。
可以说,一开始姚药有多不愿意信任苏犰安后来便就有多信任他。这个信任,不关乎族人,不关族,只是苏犰安这个人罢了……信他,所以慢慢的靠近他,慢慢地站在了他的身边。这个信任,也不是指放下的隔了苏犰生的那个信任,只是他们之间的那个信任而已。只是现在……这个信任也终究还是因为一个苏犰生支离破碎了。
更是要陪伴着他,让他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也让自己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这是亲情,阿爸阿妈也好,老伯也好,他们之间亲情的方式都是姚药从他们那里得到,或是得到保护,或是得到成长……只有在苏犰安这里,她又是会得到,也会想付出。这,就是亲情。
所以,苏犰安对于她而言,是一个恩师,是一个可以让她牵挂的人,是一个带着她爱和亲情这样情感的人。
良久,苏犰安见她没有回答便催促的道:“嗯?我对于你而言,算是什么呢?若是抛开近期你知道的那些事,我对于你,算是什么呢?”
他这是在跟自己赌一把,也是在跟两个人之间所建立的关系赌一把。
姚药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若是没有那些是非,你对我……我要感谢你的太多了,我想要陪着你……不过我要陪着你不只是因为感激,我对你甚至……”
“甚至……”她顿了顿,脸颊微红,终于重新抬眼望着他,“是喜欢,是爱,也是亲人一样的情感,苏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