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犰安的底子很好,纵使被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纵使留了不少的血,依旧能撑着自己的身体往外头走。
他没有回头,慢慢的,慢慢的往前走。
血,也跟着他的脚步慢慢的滴落在他走过的路上……等走到墙边的时候,他稍稍停顿一番,但是仍旧没有回头,越过墙直直的翻越了过去。
而后,除了空气里交错着血腥味的颜烈花的味道还有地上血水的痕迹,这里再也没有了苏犰安任何一丝一毫相关的。
姚药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继续握住手中的剑,随着剑落地的生硬,她也终于是瘫坐在地上,久久的失神。
苏犰安,他来了。
苏犰安,他走了。
在这六个月的时间里,过去的那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是她最不迷茫的一个时间。也终于是在这个时候,她找到了自己应该走的方向……可也就是方才,她感到了绝望,深深的。
往后的很长时间,她都会在深渊之中度过,她知道。
她喘着气,心里的疼痛慢慢的蔓延开,努力让眼神凶恶的盯着前方,盯着树梢间,盯着左边的草丛,盯着屋檐:“人都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就轻飘飘的落到了她的身后。
她依旧瘫坐在地上,样子看上去应当是狼狈极了,冷笑着说:“赵老谷主,这下当满意了?”
他就是一个让人无可奈何的存在,无可奈何的只能因为他而放弃自己的选择,无可奈何的想要杀了他却知道自己冲上去的那一刻小命就会丢掉。
他也终于不是在笑着,而是绕到她的跟前蹲下:“你很聪明,姚师父。”
“能被您夸奖一番,可真是我的荣幸了。”
“你应该庆幸,这样的话,谁也不会死,不是么?”说着,他淡淡的扫了眼地上的血迹,“太子殿下乃是一代贤王,若非必要,我也不会杀之,因为太可惜了。”
“所以,今日之事,赵老谷主要怎么处置呢?”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偶尔几声蝉鸣跳出来,偶尔树叶被风吹动交错的发出声音……自那次看明了赵老谷主之后,姚药就一直很害怕他,他的眼神,他的笑,他把玩手里的茶杯,他望着一件物品失神都会让姚药觉得很可怕。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竟然一点儿都不怕。
她想,可能是刚刚他来过吧,可能是刚刚自己做了一件自己觉得惊天动地的事情吧,可能是她刚刚已经经历了最大的绝望了吧……
是啊,既然已经经历了一次绝望了,那么就应该没有什么再好害怕的了吧。
“我为何要处置你?”他又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再也不是和从前一样温和了,而是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而且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姚师父不用我提醒也可以很乖,不是么?这样乖巧的人,我为何要处置呢?”
“那可真是谢过赵老谷主了。”姚药冷冷道。
“既然恨毒了,就不要谢,你这样说话,怪渗人的。”
姚药:“.…..”也不知道到底谁更渗人。
赵老谷主思是没有看见她仇恨的眼神,又重新温和的笑了起来:“只是,今日之事,还是不能让小生知道哦。”
姚药撑着让自己做起来,又扫了眼剑上的鲜血后,她将剑放到一旁,自己走到石桌旁坐下:“我和平亲王的关系并不近,谷主不需要担心,不管是这件事还是旁的事,他不会主动问我,我也不会主动提起。”
“可他若是主动问了呢?”
“既然谷主您都已经吩咐了,我自然不敢多言啊,”她冷冷道,“而且,我想您清楚我们的关系,这样只靠着契约存活的关系…….他是不会主动问我问题,而我也不会主动同他说和契约并不相关的事情的。”
“不不不,你们之间的关系很亲近,只要不是你躲着小生……”他也坐到石桌旁,用苏犰生的慈父该有的眼神一样看着姚药,“或者说,小生其实很相信你。”
“老谷主说笑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您还不清楚么?”
苏犰生这个人好几次差点儿要了她的命,这叫苏犰生相信她?对……相信她,相信她一定会被自己给弄死的。
虽然说最近苏犰生都没有对她动过手,态度也像是每一个徒弟应该有的尊敬那样对她无比尊敬,但是往昔的差点儿要了她命的事情……她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老谷主:“你们之间的关系,我或许不清楚,可是小生这个人,我是清楚的。”
“平……”
“姚师父只是和他相处了半年的时间,算上之前不愉快的,断断续续算起来也有个两年,可是我是和他打了十几年交道的人,我总会比你清楚。”
清不清楚的姚药并不在意,反正苏犰生于她而言……现在就是一个骗子了。苏犰安既然已经确定没有骗她,那么苏犰生就是一个骗子……所以想比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谁更清楚一些,姚药比较在意的是老谷主对于苏犰生的称呼。
他用的不是“我照顾了他十几年”而是“我和他打了十几年的交道”,这样的关系……定然不是一般的养父子,又或者,苏犰生对于他而言……根本不是一个儿子,而是他的合作伙伴?他的棋子,还是……他某一个庞大的计划中的一部分?
赵老谷主像是察觉到了自己说辞上面的不妥当,没有任何破绽的笑了笑:“这十几年来,我是看着小生慢慢长大的。一开始还是当我是长辈一样,到了后来……呵呵呵,都知道要跟我谈生意了。他可从我这儿赚了不少的钱呢,我一点儿都没有防水,是他自己的本事。”
姚药冷漠脸:“哦哦哦哦哦。”
“所以话说回来,”他自然知道姚药不会因为这个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也知道自己凭着这两句话搞定这个小丫头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原本就不需要在意这个小丫头的想法,因为于他而言,她的重要之处不在这里,“你不能和小生替哦。”
“赵谷主放心,我不会跟小命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