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柱国勋田是三十顷,已经改过来了,怪我读书不细,兄弟们见谅。
感谢夜雨黯沉、天山白石头、0西楼子0三位书友的打赏,谢谢谢谢
……
唐军带着于阗奴隶从山谷中消失了,山谷之内的血腥之气开始慢慢消散。一处倒了大半的毡房里,一个羌族少年拳头塞在嘴里,双眼血红的看着外面。
那里有他所有的亲人,有他最喜欢的小马,有他认识的所有同族。早上起来他们都是活生生的,如今却都已经躺在草地之上,成为了一具具尸体。
那些该死的唐人杀死了他所有的同族,还带走了所有的牲畜,他最喜欢的那个柔软的于阗小女奴,竟然也被唐人给带走了。
达昂只有十四岁,那个小女奴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自从父亲把她送给他做礼物之后,他便喜欢上了那种美妙的滋味。每天他都要把小女奴带到山谷边缘,骑在她柔软的身躯之上,看着她带着锁链徒劳的挣扎哭泣。每当这个时候,少年达昂便有一种征服一切的感觉。
而如今,他最喜欢的玩物却被该死的唐人给带走了。
达昂知道他是族中最后一个活人,他红着眼睛藏在毡房里没有动弹。那个唐人的那一刀杀死了他的父亲和爷爷,也把毡房弄塌了一半,他却刚好幸免于难。
羌人是天生的战士,虽然是个少年,达昂却也不畏惧战斗。若非是爷爷濒死时阻拦了他,他早就冲出去和唐人拼命了。
“翻过神山,去找那边的同族,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事情。”这是爷爷临终的遗言,也是因为这句话,他才藏在了这里,看着同族被那些唐人一个个杀死。
神山那边,便是羌人的国度。少年达昂虽然没有去过那边,可也知道那里有着最尊贵的大人和最伟大的赞普。他们每次来到这里,都能给族里带来好运。
潜藏在山谷里看着族人的鲜血渐渐凝固,达昂的目光越来越冷,像一头凶狠的小狼。山谷里慢慢的暗了下来,达昂这才走出毡房,在废墟里搜索到一把长刀,又把各家的糍粑都收集起来,装在袋子里背在身上。
达昂离开山谷时,还能勉强看到唐人骑兵留下的蹄印。狠狠地啐了一口,达昂绕了一个圈子,循着记忆快速的离开谷口,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要翻过神山,便是同族的地盘。只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那边的大人和最伟大的赞普,赞普便一定能为族人们报仇。那些唐人将会被杀死,而那个柔软爱哭的小女奴也一定能夺回来。
前往神山的道路达昂听爷爷说过很多次,爷爷也曾带他去过那条冰河的入口。虽然是在暗夜里跌跌撞撞的前行,达昂却没有摸错道路。
一次次的越过冰冷的河流,道路也越来越险峻,路上没有一个行人,视野中的绿色越来越少。
地上有着驼马留下的痕迹,表明他没有走错。翻越神山的道路就只有一条,只要找对了道路的入口,顺着驼马的脚印一直走就行了。
糍粑越来越少,翻过一座山,后面就有一座更高的山。以前这条道路上可是有商队的,而现在那些商队似乎都完全消失了。
羌人少年完全感不到疲累,复仇的信念支撑着他走下去。十几日之后,翻过了一座山岭,站在雪溪之畔,看着远处那一座冰达坂,羌人少年大声的嚎叫一声。
终于是到了!
翻过这座达坂,便能找到星星一样多的同族。伟大的赞普一定会派出兵马,为他的部落报仇雪恨。
看了一眼包袱里的糍粑,达昂决定省着点儿吃。爷爷说过过了这座冰达坂,还要经过一片没有人烟的区域,然后才能找到高原上的同族。
正在想着,达昂忽然感觉胸口一凉,浑身的力量瞬间被抽空,手上的长刀再也拿不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一截锋利的刀刃透过他的胸口穿了过来,刀刃上正在滴着鲜血。在他的视野里,出现了几个高大的不像话的身影,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达昂无比绝望,这个时候他又想起那个爱哭的小女奴。她的身体真软啊。
“你们……是谁?”
达昂艰难地问道,忽然又用力闭上了嘴。
束发右衽,自然是唐人了。
刀刃忽然就从胸前消失了,达昂只看到大地在他的视野中快速变大。下一刻他的意识便坠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
马璘裹着厚厚的皮袍,站在雪溪之畔,把陌刀在雪溪里清洗干净。马勇马强兄弟指挥着几位健壮如山的安西健儿正把那个少年羌人的尸体拖到远离道路的地方,扔进事先挖好的大坑里。
这个地方,是昆仑山脉一个重要的山口,在千年之后被称为桑株达坂。
这个地方截杀想要翻山去羌塘的羌人,实在是太容易了。自从安西新军移防皮山镇,开始猎杀南山羌人部落后,不断有漏网的羌人来到这里,想翻越桑株达坂前往阿克赛钦。到达这里设伏大半个月了,死在陌刀之下的羌人战士不知道有多少。相比在龟兹城中安坐,他如今更喜欢这般一刀一枪的和敌人当面厮杀。
“万岁通天二年,天后命郭元振至野狐河会吐蕃大论钦陵,钦陵请天后拔四镇,曰‘十姓中,五咄陆诸部落僻近安西,是与吐蕃颇为辽远;俟斤诸部密近蕃境,其所限者,唯界一碛,骑士腾突,旬月即可以蹂践蕃庭,为吐蕃巨蠹者,唯斯一隅。’,可知此道实乃吐蕃西北命门。将军亲自领兵来此,阻断道路,吐蕃不知四镇情势,等到他们发觉,山北羌人已然被将军杀光了。”
说话的乃是大诗人岑参,他浑身裹了几层皮袍依旧觉得寒冷,雪溪散发的寒气让他不停地哆嗦。
马璘原本以为这位书生在桑株达坂下支撑不了多长时间的,现在看来为了功名这书生也能迸发出极大的能量,在这海拔接近五千米的地方呆了大半个月还没出问题。
杜环去长安还没回来,段君子留守马家田庄看着作坊生产军械无法离开,他手下也的确没什么可用的文人了。原本是不准备让岑大诗人来这个地方的,他可不想让这位文采飞扬的家伙死在这里,可岑参却几次请命要参与此次行军,马璘也是没有办法只好应允。
吐蕃与安西四镇之间,隔着巍峨高耸的昆仑山脉,纵然是在千年之后,从高原上入疆的道路也极为艰难。是以吐蕃虽与安西有着漫长的边界,却并不能轻易踏足四镇之地。
吐蕃想要入安西,要么从东边经由吐谷浑谷地再折向西北固城方向,要么就是穿过昆仑山和喀喇昆仑山之间的一片荒漠,再翻越桑株达坂到达于阗附近。其他的地方,都是有着昆仑山脉阻隔,无法通行。
当然还有一条迂回的路线,就是经由大小勃律进入葱岭南麓,再从葱岭守捉处出葱岭到达疏勒附近。不过小勃律如今已在大唐手中,这一条路线已经被唐军阻断了。
东边哥舒翰连战连捷,不断向着神龙旧界推进,已经彻底阻断了吐蕃从东线入安西的可能。所以如今连结吐蕃和安西的道路便只剩下一条,就是经由后世所谓的阿克赛钦地区然后翻越桑株达坂到达于阗。
身后的这一个冰达坂,千年之后大名鼎鼎的桑株达坂,正是这唯一一条道路的咽喉所在。
“岑夫子,你掉的什么文,我们兄弟可听不懂,就不能说人话么?”马勇笑道。他们兄弟是马璘的亲兵首领,向来不离马璘左右,跟这个马璘的幕僚早已极为熟稔,是以说话也没丝毫顾忌。
“你们这两个杀才不学无术,能听懂才是怪事。我是来辅佐将军的,只要将军能听懂就是了。”
马璘见岑参目光殷切的看过来,知道他想得到自己这个主将的夸赞,便笑着点头道:“夫子果然博学,说的这一段往事其实我也曾听说过。天后万岁通天元年,王孝杰与吐蕃大论钦陵战于素罗汗山,孝杰大败,钦陵进而兵薄凉州,杀凉州都督许钦明,凉州危殆。万岁通天二年天后命郭元振于野狐河会钦陵,乃是缓兵之计,钦陵为吐蕃权臣,却被郭元振言语所惑,在野狐河耗费了太长时间,结果吐蕃赞普趁机杀死了他的党羽,血洗四境,钦陵欲要返回吐蕃已无容身之地,只好降了我大唐。”
“钦陵此事虽做得蠢了些,可所说的话却也是实话。突厥极盛之时,常有兵马从此道入吐蕃,我安西四镇重开后,崔智辩掠夺吐蕃,走的也是这一道路。吐蕃强盛时,这条路便是吐蕃入安西的要道,吐蕃衰弱时,便忧虑强敌自此路攻击吐蕃。这条路对于吐蕃而言,实乃命门所系。南山附近羌人想要去高原报信,亦是要经由此路。我们如今在此设伏,正是要先把这些南山羌人杀个干干净净,然后再做缓图。”
岑参点头,笑道:“将军果然文武双全,如此渊博可称儒将。南山羌人足有数万,全部杀光的确是解了于阗王的心头之患。这般大肆杀人,怕是要引起朝臣们的议论。然看将军的样子,似乎对于此事根本不畏惧啊。”
马璘挥了挥陌刀,呵呵一笑道:“只要能对安西汉民有利,某家便做一次武安君又有何妨?至于长安那些人的议论,我又不准备将来入朝拜相,谁去管他!”
岑参大笑道:“果然!在下已有诗兴,待会儿定会将军献上一首以襄助此事。只是将军适才说道再做缓图,莫非杀光南山羌人之后还有行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