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你被袭击这事里面透着古怪,那几个逃走了的城狐社鼠,我和老雷去帮你查一查。你家里这么多事,哥哥我就不耽搁了,改日再来找你喝酒。”
马璘点头,这才是好兄弟。
袭击者没有全死,虽然知道是杨国忠指使的,可是只有十几个人是郡王府的护卫,其他的人来自哪里也的确是该查一查。就算是暂时无法动杨国忠,其他参与此事的人却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南霁云抓起长剑走出柴房,瞬间便消失在黑影之中,脱离了马璘的视线。马璘心中暗赞一声,南八的身手当真了得,虽然力量上不如自己,其他的自己还真是比不过他。
……
杨幼娘回到房间之内,换了一身衣衫之后,拿起桌上那面精致的琉璃镜子,看着镜中那张无暇的小脸,星眸里又是泛起一层泪光。
这一面别致的琉璃镜子,是她上次去安西的时候得到的。她去安西原本是想要杀了高家那个女子,结果偷袭未成,反倒是被那个女子击败。
击败她之后,高家那丫头却没有杀她,反而是给了她这一面琉璃镜子,告诉她马璘已经准备娶她,这一面镜子是马璘亲手所做,是马璘准备送给她的礼物。
这样清楚的镜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从镜子之中,她也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多么美丽。
这次马璘来到长安,她在郡侯府里准备了好几天,后来还忍不住去街道上看他。谁能想到今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马璘竟然会这般残酷的对她。
呆呆地看了许久,杨幼娘小心的放下镜子站起身来,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走出了房间。
夫君遇刺的事情,她不相信是她父亲干的,须要查个明白。家里的大小事情都需要她操持。没有她家里就是一团乱麻,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不出面肯定不行。
走到前院之中,几十位安西汉子围着十几具袍泽的尸体站在那里,跟她一起从杨家来郡侯府的侍女站在另一个角落,离安西汉子们远远的。大门之外,能听到龙武军骑兵喧闹的声音,为了庆祝郡王回家而特别点起的灯火依旧明亮,照在大院中却显得极为诡异。
见到她走出了后院,安西汉子们都是看了过来。侍女们则是快速的围了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有些古怪。
“马勇马强是哪两位?”杨幼娘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安西汉子们轻声道。她在安西和高芊芊一起住了三日,知道马璘这两位族弟的名字。
马勇和马强对视一眼,走出了人群,向着杨幼娘拱了拱手。马勇张了张口,却不知道眼前这位自己该如何称呼,只好闭上了嘴。
“你们两个辛苦一下,去坊口棺材铺子里让他们送些棺材过来,这里不是东西市。这个时候还开着门。都是跟着郡王出生入死的健儿,不能就这么放着。”杨幼娘努力站的笔直,清冷道。
这就是命令了。马勇和马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见到只有他们两个出去,手上也没拿兵刃,龙武军的骑兵们也没有阻拦。不久之后,一口口棺材接连被送入府邸之中。
之前那些偷袭者和反叛护卫的尸体已经被衙门的人运走,需要收敛的便是十三个丧命的安西健儿。杨幼娘命令众人将阵亡健儿的尸体收敛到棺材里,抬到两个空房间之中安置,然后又看着一众安西健儿道:“明日陛下要在龙武军校场看你等演武,马勇,马强。你等速安排众人歇息,不要误了时辰。留十个人在院里戒备。每个时辰换一次。”
“是。”马勇马强同时应道。
前院里房间甚多,健儿们分散到各个房间安歇。马勇带着九个健儿站在大门口,门外是五百名高举火把的龙武军骑兵。
安排好这些事情,杨幼娘带着侍女们回到后院,吩咐侍女们各自回去歇息,自己则是等在了后院中间。
马璘走出柴房,见杨幼娘在后院空地上站着,单薄的身影显得颇为可怜,心中忽然觉得有些歉然,缓步走上前去。
娶不娶她是一回事,今晚那般对她实在是有些过了。
“都已经安排过了,亲兵们都在外院安歇,尸身也都收敛了。明日咱家重新招聘护卫,这一次我会逐个查验,以后咱家定然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杨幼娘用力咬了咬红唇,低声道。
“……辛苦你了。”马璘叹息一声。
“你的房间,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我就住在隔壁房间,有事你可以随时叫我。”杨幼娘声音微微一颤,倔强的润泽的唇,转身向后走去。
“等等!”
“你还有事么?”杨幼娘顿住脚步,头也未回颤声道。
“丫头,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这身本事跟谁学的?”马璘把杨幼娘的短刀递了回去,沉声道。
杨幼娘回过头来,接过短刀收入袖笼之中,摇头道:“这个是我自己的事情,师父不让我告诉任何人,我答应过她,你莫要逼我。”
马璘点了点头。这丫头已经这么说了,今晚实在是不宜再问,以后再找机会吧。
其实他也不知道如果找到了康小雨,又该如何。毕竟那些记忆都是属于原先的马璘的,而不是属于他的。
杨幼娘忽然转过头来,盯着马璘倔强道:“以后你不要叫我丫头,我也不是什么丫头。我是你的妻子,这段姻缘是天子赐给我们的,你莫要忘了。”
说完杨幼娘纤足一点地面,轻烟般的掠了出去,进入到一个小院之中。那本是马璘小时候居住过的地方,看样子她来这里后便一直住在这个院里。
马璘摇了摇头,走到前院看了一下,一切都已安排的井井有条,这才走了回来。
几十位漂亮侍妾都在这里,今晚却显然不是作乐的时候。马璘走入幼时居住的小院之中。见有两个房间亮着灯光,知道另一个是杨幼娘的房间,便走入少时自己的房间之内。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却并不奢华,看上去极为舒服。马璘和衣躺下。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慢慢便进入梦乡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马璘忽然听到一阵压抑的抽泣之声,侧耳一听却是隔壁,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女孩儿家,她也并没有做错什么,一天内经历这么多事,她心里怎能不觉得委屈。
这个时候去安慰她显然是不合时宜。马璘听着杨幼娘悲泣的声音,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
杨府之内,这一晚同样是灯火通明,府门外也有着五百龙武军骑兵驻扎。大厅之中,几位文士坐在杨国忠面前战战兢兢,杨国忠神色阴沉,烦躁的来回踱着步子。
“马璘小贼欺我太甚!这件事情我必不能善罢甘休!”杨国忠忽然一掌拍在柱子之上,怒声喝道。
“你们说说看!明日到了君前我该如何,才能让陛下处置了这个小贼!”杨国忠看着几位文士,怒不可遏地道。
“国公息怒。这件事情实在蹊跷。我等须要从长计议。陛下已经下了口谕,两家都不许提这件事情,明日在君前强行争辩。恐非良策。”一位文士壮着胆子开口道。
“然则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我不甘心,不甘心啊!”杨国忠怒喝道,“开元以来被人这般欺辱的宰相,我还是第一个!这时若是就这么算了,本相以后还有何面目立在朝堂之上?”
又一位文士开口道:“马仁杰本是国公乘龙快婿,加官进爵对国公而言亦是好事,翁婿一同为相,国公也不至于担心陈希烈分权了,安西精兵天下无双。马仁杰手握兵权,本就是相当于国公手握兵权。再加上贵妃在后宫,杨家地位可以说是稳若泰山。这么好的事情。眼下却闹到这个地步,下官斗胆说一句,国公今日之举实在是不太明智。”
杨国忠一听,走过来一脚踹在了那文士的身上。那文士惨叫一声,叫道:“国公,忠言逆耳,下官也是为国公着想这才说了实话——”
不待那文士说完,杨国忠又狠狠一脚踹了上去,直接揣在那文士的脸上。那文士大叫一声,捂着脸不敢开口。
“混账东西!你竟然也认为是本相伏击那小贼的!”杨国忠怒气冲冲地道,然后看着另外几人恨声道,“你们呢?你们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也是认为那小贼遇刺是本相指使的?”
几人相互看了看,都是低下了头去。那挨了两脚的文士捂着脸含混地道:“今日在勤政楼上,相爷就对马璘发难,刺杀马璘之人又有大量杨府派去马家的护卫。这件事情相爷说和杨家没有关系,莫说天子不相信,长安城里怕是无人肯信。”
杨国忠又是一脚踹了过来,那文士这次却是早有防备,就地一滚躲了过去。
“冤枉!本相真是冤枉!原来被人冤枉是这等滋味,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杨国忠暴跳如雷,大声咆哮道。
那挨打的文士脸上露出赞赏之色,道:“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国公明日见了陛下,陛下若不问便罢,若问起此事,国公便当这个样子。须知老子不松口,神仙难下手这个道理,相爷不认账,谁也没有办法。”
“你还是认为是本相做的是么?”杨国忠一听,瞬间涨红了脸,指着那文士怒声道,“李宓!明日我便上奏陛下,南诏阁罗凤在剑南道屡屡犯边,你便挂帅前去剑南道平乱吧!”
那文士一惊,连忙哀求道:“国公饶命!国公饶命!下官不过是一介文士,如何动得了刀枪?”
“就这么定了!打不过阁罗凤,你就死在南诏吧!”杨国忠怒气冲冲地道,然后逼视着另外几人,“现在你们还有谁认为是本相派人伏击那个小贼的?还有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