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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阳桓氏藏书万卷,桓温少有才名,难得停留渠上,公子不如向他请教一下学问,至于这些杂事,你就不要过问了,该你知道的,自会告诉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因为这意外出现的虎符,任沂再没与他闲聊的兴致,能温和的说上这么一段话再走,已是难得。

至于来之前想的,安抚他冬狩时受惊的心,还有顺便说说马蹄铁的事,全都被她抛到脑后。

见她离开,白景源觉得挺无趣的。

感觉就像他以前玩儿票的时候,给剧组塞了钱,承诺让他演男主,最后演完了才告诉他,他演的其实是男五,待到成片出来,又跟他讲,哦,你那段演得不好,给剪掉了。

十分投入的掺和一场,到头来还是个观众。

以前没有剧组敢这么玩儿他,只要钱给到位,没有谁会让金主爸爸不痛快,现在就不一样了,被迫参演,还得怀揣着演龙套的自知去演主角,实在是,哎!

到底不是亲的,底气不足。

真怀念以前擦亮牙齿“嚓嚓嚓”啃老的日子啊!现在什么都得靠自己殚精竭虑的筹谋,苦也!

“鹿儿,桓温今日有暇否?”

渠上城太小,他早就逛得不想逛了,侍候的人也都熟悉了,天天对着这群旧脸,也没什么新鲜感了。

雨停了,想来再待在那悦亭里吹冷风,就是受苦多于享乐了。

见仆从们都回来了,白景源寻思着得给自己找个乐子,好度过漫长的一天,想想任沂的建议其实还不错,干脆就与桓温聊聊天吧!

他能感觉得到,桓温想要讨好他,却又丢不开世家子的面子。

就像以前那些想要跪舔他,却放不下女神包袱的网红,只要他主动一下,他们就能有故事。

“鹿儿不知,这就让人去问问,若是有暇,便唤他来。”

鹿儿是经过家族精心调教的,从来不会询问主子的意图,只会尽力满足他的需求,对此,白景源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见鹿儿去门外吩咐侍从传话,知道这时代的人做事都很慢,桓温过来肯定还要许久,白景源摸摸下巴,招来伺候笔墨的童儿:“孤想念母后,要写家书,你们都不许看。”

一味像穿越前那样,对所有人都平等,是不合适的,白景源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那样的心态可以保留,说话做事的方法,却需要改变。

他现在已经很习惯将身边的人,按感情亲疏以及身份高低来分级,然后区别对待了。

他学书写还不久,为了不露馅儿,那伺候笔墨的童儿每次都只能在磨好墨铺好绢帛之后退开,白景源与他没什么感情。

童儿恭敬应喏,照例像往常那样准备好书写的工具,就退下了。

往日里这时候只有鹿儿可以靠近,今天白景源却摆摆手,示意鹿儿也不能看。

鹿儿心里委屈,还是撅着嘴出去了。

白景源见此,忙三两句话把虎符的事说了,不需人帮忙,就用丝线将写好的帛书缠起来,塞进一根手指粗的竹管,然后又命人取来蜂蜡封口,待到蜂蜡要干不干的时候,立刻取出脖子上挂着的拇指大龟钮小玉印来,往那蜂蜡上戳了个私印。

这是之前故作害羞缠着玉匠为他雕的,说是为了防止别人看到他跟母后之间的私密话。

旁人只当他现在大了,爱面子,想念母亲,却又不好意思叫人知道。

鹿儿领着桓温进来的时候,白景源已经封好了信。

“鹿儿,去唤信使来,我昨夜梦见母后染了风寒,甚是忧心,让信使快马加鞭替我把信送到,就说我等着母后回信,望眼欲穿。”

之前那隶臣打开盒子的时候,是盒盖对着脸的,盒子里装着的虎符他根本没看见,知道这事的,只有他和任沂,还有任沂的心腹红。

鹿儿见他神神秘秘的,猜来猜去猜不着内容,心想,就算公子要告他刁状他也不怕,此外管他写了啥?接过竹管就下去了。

桓温是个妙人,见他这忙完了,这才上前行礼,耳听得公子说要向他请教学问,他也没有自顾自的讲述那些艰涩的知识,而是笑着问白景源,对哪方面的事感兴趣。

经过这么久的接触,虽不能日日陪伴,桓温还是看透了白景源。

不过是个学问不精还不勤奋的纨绔子,要不是品德还好,人也机敏,他都想辞官回蓝阳当他的富家翁了。

他认为以往那些对公子白的赞誉,多半是看在他身份地位上,对他的吹捧。

现在嘛,这样的王,反而是最好的王,可以任他大展拳脚,一展抱负。

对他的上道,白景源非常满意。

“我们去大纪朝见纪帝,一路上都要经过哪里?那些地方,爱卿去过没有?”

卿这个字,在雅言当中,指的是国之肱骨,当今楚国,只有后殳、公子鱼等少数几人才能当此称呼,对一个小小的渠上县令用这样的词,实在肉麻极了,但桓温却觉得非常受用,觉得自己最近对公子的讨好起作用了,这代表了公子对他的期许与看重啊!

白景源不知自己不过是用了个现代宫廷剧里最常见的称呼,就让桓温激动起来,见他充满热情的讲述起来,忙做洗耳恭听状。

见他求知若渴,桓温说得更起劲了!

“……出了葱岭,继续北上,便是荆山国,荆山国地狭民悍……”

白景源在这听得津津有味,感觉长了许多见识,他那封信,已经被鹿儿送到了任沂手上。

对鹿儿来讲,他对任沂的信任,比对白景源还要多,遇到不决之事,转交给她便是。

不知这信里写了什么,也不敢拆开来看,那就把信交给任沂,她若想看,自会拆开,她若不看,出了问题也与他没有关系。

见到蜂蜡上的印鉴,任沂就猜到白景源写了什么了。

她感觉白景源在挑拨她与王后的关系,可他也是阳谋,并未使什么阴私手段,若她果真忠诚,那他写信,也没有什么意义。

任沂捏着竹管咬着牙,心头好似有只沸水之鼎,怒火顶得她脑仁儿疼!

心情激动下,往外走了好几步,又走了回去,重重的喘了好几口气,心道“罢了”,反正也要让人把马蹄铁还有马鞍等物带回去给王后看,现在多带一封信也没什么,便将那装着虎符的盒子拿回来,将白景源的信与她的信放到一起,郑重交到秦辽手中:

“去吧!”

秦辽见此,也猜到了一些,恼怒公子不信任自家将军,还是劝道:“公子尺素寄情,想来只是想念母亲。”

公子是假的这件事,如今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秦辽并不在此列。

任沂没法与他解释,只得点点头:“命之所托,愿君莫要负我!我等你消息!”

公子这里,离不了她,否则她定会亲自跑一趟。

秦辽郑重的点了点头,将那小小的包裹塞进怀里,便带着一支精锐,打马出城,往邙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