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一阵子话,谢青梓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不由得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霍铁衣:“霍大哥你的伤势如何了?”
霍铁衣当时不是说腿上中了一箭?可是今儿瞧着倒是丝毫看不出受伤了行动不便的架势,反倒是与平常无异。
“还叫霍大哥如此生疏?”霍铁衣皱了皱眉,而后如此说了一句,“纵是不如对夜亭那样亲近,也该叫一声大哥才是。”
谢青梓纵然尴尬,却也是只得改口:“大哥。”
霍铁衣这才满意了,继而说起自己的伤势:“只是蹭破了一点皮,当时看着吓人,如今已是不妨事儿了。再说了,之前那般说,也不过是为了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作妖罢了。”
不将京城城防握在手中,他们如何能安心?
他回京城来,可不是做别人口中的一盘菜的。
霍铁衣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倒是滴水不漏。仍是一团憨厚。
谢青梓听见霍铁衣这样说,倒是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果真没什么大碍了。当即便是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好。哥哥的伤势反倒是严重些,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陆夜亭背上伤不轻,再加上伤了肺腑,这般算来算是三人最为严重的。
霍铁衣自也是知道陆夜亭的伤势到底如何的。当即只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给夜亭一个公道的。”
谢青梓应了一声,却是忽然又尴尬了起来。只觉得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才好。
“明日我带你进宫去见见娘娘罢。这件事情总要告诉娘娘的,娘娘当初为了我们霍家,也是费尽了心思的。”霍铁衣如此言道,似乎也是觉得没什么可再多说的。微微有些干巴巴和尴尬。
谢青梓想了一想,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继而又『摸』了『摸』脸颊,低声道:“我是不是和亲生母亲她长得很像?”
如今思量起卫皇后之前说的她像个熟人这句话,只叫她觉得是真相似乎早就摆在面前,只可惜却是一直搁着一层窗户纸,谁也没看明白罢了。而如今捅破了这一层薄薄的纸,登时也就让人觉得霍然大悟。
她和卫皇后的故人长得如此相似,生日又如此相近……世上原本也没那么多的巧合。
微微叹了一口气,谢青梓又侧头问霍铁衣:“那你在阮家到底发现了什么事儿?”竟是一说出来,就让谢青蕊都是收敛了许多。她自然是不可能不好奇的。
所以谢青梓也就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霍铁衣轻笑一声,“没想到青梓你也是个好奇的小姑娘。到底还小呢,不懂得什么叫千万莫要好奇的道理。有时候好奇心是会害死人的。“
霍铁衣这般一本正经的说这话,谢青梓顿时尴尬,『摸』了『摸』鼻尖儿不好再问了。心头也明白,只怕霍铁衣是不肯告诉自己了。
谁知霍铁衣说完了这话之后,却又是话题一转,说起了阮家的事儿:“我不知当时谢二姑娘出来认亲的时候是如何跟你们说的。只是阮家那边,对这位谢二姑娘却是……很鄙夷。”
“鄙夷?”谢青梓一愣。“这是为何?”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没有鄙夷的道理。
“你那妹妹着实也不是省油的灯。在跑之前,烧了阮家的宅子。”霍铁衣闷笑一声:“阮家人都说,这是养了个白眼狼。不过,阮家对她……也不甚好。从小养着她,大概也就是想着联姻的。而且,若不是当时嬷嬷留的话里有一句昔日相认自有重谢的话,只怕她还当不成阮家的二姑娘。”
“可是……我当时看着阮夫人对她还是十分疼爱在意的——“谢青梓呐呐的说不出话来了,只觉得是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如此……”
“或许那夫人对她是真疼几分,不过……这世上都天生会做戏三分。青梓你记住了。“霍铁衣沉声说完这句话,也不再说起这个事儿,最后只又道:“走吧,陪我去看看夜亭。”
谢青梓便是又去了一趟陆家。见了陆夜亭,陆夜亭自是诧异:“他怎么回来了?“这个他,自然是说的霍铁衣了。他这般的态度,又是成功的让霍铁衣『露』出了几分无奈来。
“我已是将青梓认回来了。”霍铁衣也懒怠多说,直接开门便是见山。而后又看一眼谢青梓:“明日我带青梓进宫去给娘娘请安,将情况告诉娘娘。你去也不去?”
霍铁衣这话再是直白不过,陆夜亭自也听得分明:跟着去,自然也就承认了自己的确是霍铁衣的亲弟弟。若不去……那就是连谢青梓都不承认了。
陆夜亭登时便是勃然大怒,阴鸷看住霍铁衣:“你又凭什么认她?这么些年来,你可寻过我们?你只在边关赚你的功名利禄罢了。”
陆夜亭说到了激动处,霍然起身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扫落于地,眼神也是越发阴鸷:“既是当初不曾来寻我们,如今也更是不必来寻了!”
东西噼里啪啦的摔了一地,谢青梓登时就是唬了一跳,而后也是急了:“哥哥这是做什么?背上有伤口还这样!”说完便是忙去看陆夜亭的后背。
陆夜亭却是冷气『逼』人,灼灼的看住了谢青梓:“青梓,我问你,你是不是也要与他而去不要我了?“
谢青梓一愣,脚下步子都是停住,好半晌才出声来:”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要你了?我和大哥他——“
”他算什么大哥?“陆夜亭却是显然听不得这话,几乎是越发勃然大怒:“他算什么大哥?你险些被谢昀淹死的时候,他在何处?你被谢昀嫌弃骂做野种时,他在何处?他在享受他的荣华富贵罢了!”
谢青梓被陆夜亭这般激怒的状态吓住了,更是被陆夜亭竟是连这些小事儿都知道的事儿给惊住了:她的事儿,还有陆夜亭不知道的么?
而被陆夜亭提起了这些让她甚为在意的事儿,她更是只觉得难堪。
如何不难堪?提起这些事儿,她便是只觉得自己竟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街上一般。这些事儿,若是可以选择她却是宁可永远不再提起。
谢青梓抿紧了唇,微微垂下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不愿叫霍铁衣看出什么端倪来。
而霍铁衣却也是紧紧攥着拳头,好半晌都是没能动一下。面上也尽是沉凝:”竟是还有这样的事儿……“
“你自是不知。你明知我们流落在外,却从不曾寻找。你这么多年来,甚至连京城都不回!“陆夜亭越说声音便是越凄厉,竟是只有字字泣血一般感受。
“我不知——”霍铁衣被问得狼狈不堪,连声音都是显得无措,好在还记得辩驳。面对如此的陆夜亭,他是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而直到此时,他才算是深切的明白了陆夜亭对自己的恨意有多深。
“不知吗?”陆夜亭冷笑一声:“我一岁时,阿叔休书十封托人送往京城。你难道竟是一封也没收到?又过三年,仍是渺无音讯,阿叔却是身子日益不堪。他又休书十封,托不同人送往京城,你难道竟也仍是没收到?”
这一次,不管是谢青梓还是霍铁衣都是错愕了。也都忽然明白了为何陆夜亭对霍铁衣这般的……憎恨。
谢青梓想了一想,觉得若是她,怕也是对霍铁衣十分憎恨罢?
“阿叔叫我回京城,我被卖去当学徒,吃不饱成日挨打,为了一口饭要和人打架时,你在何处?哥哥?我陆夜亭……却是从未有过这样的哥哥!”发泄了一番之后,陆夜亭的怒气似乎已是平复了许多,声音也不再似刚才那般凌冽,而是变成了更叫人受不住的冷漠。
陆夜亭朝着谢青梓伸出手来:“走吧,哥哥带你去吃点心去。”
对着谢青梓的时候,陆夜亭的笑容都是暖了几分:“听说出了一种新的点心,是用新鲜莲子做成,很是不错。我叫人买了回来,送去了祖母那儿。咱们快去。”
谢青梓不由得伸出手去,将手放在了陆夜亭的手中。
陆夜亭就这么拉着谢青梓,伸手推开了霍铁衣:“别挡着道。”顿了顿又道:“也别再进我的屋,我嫌脏。”
说完这话,陆夜亭便是拉着谢青梓扬长而去,只留着霍铁衣一人在原地。
谢青梓只以为霍铁衣会追上来,可霍铁衣却并不曾追上来。
而走出几步,谢青梓忽是觉得不对劲,便是一下子住了脚,死死的盯着陆夜亭的后背,沉声问他:“你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陆夜亭却还一笑:“不妨事。走——”
“哥哥这是在和谁怄气?”谢青梓却是猛然抽出手来,冷淡的看住了陆夜亭:“你竟是连自己身子都不在意了?还是恼我和他相认,故意这般叫我寝食难安?”
“我并无这样的意思——”陆夜亭一下子倒是慌了手脚。
谢青梓瞪了他一眼,却是侧头吩咐竹『露』:”去叫人请大夫。“说完又才对陆夜亭命令:“走罢,去义祖母跟前。我今儿倒是要叫她老人家好好训你一回。你这般不爱惜自己身子,对得起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