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梓这头关住了谢青蕊,卫泽那头也是很快就知道了缘由。
卫泽彼时正在和霍铁衣陆夜亭商议出征的事儿,听见安顺禀告,也只是微微一顿,而后就颔首道:“知道了。无妨,去鄂王府说一声就是。”
陆夜亭倒是抽空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竟是将谢青蕊关在宫里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儿不成?”
卫泽笑笑,言简意赅:“这个事儿回头再说。先说出征的事儿。”
霍铁衣实话实说:“也没什么好再商讨了。横竖出了门,咱们现在说的,都未必是能用上。毕竟,出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咱们谁也吃不准。”
“你出门时候,倒是可以将沈慎带上。”卫泽如此言道,而后便是又笑了一笑:“如此一来,真要硬攻的时候,多少也有些帮助。”
霍铁衣却是一下子就看出了卫泽的心思:“怎么,你想救沈慎?”
卫泽没有否认,也不曾承认。
霍铁衣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沉『吟』片刻之后到底还是诧异:“没想到你会这样做。”
“沈慎那个人……我不太喜欢。”陆夜亭直白道:“说机灵吧,却又有些迂腐。他做的那些事儿……”
“沈慎此人,执念太强。且到底是年轻了些。”卫泽笑笑,而后如此的说。末了,他才又道:“才华他是有的,只是执念太深。而且当初的事儿,说来说去却也是有我的不是。”
虽说没有他沈慎不一定执念就能混得多好,可是却也的确是因为有了他,所以沈慎才会在那个时候毅然效忠了李泾。
“不管如何,他总归也罪不至死。”卫泽最后做了这么一个结论。
陆夜亭也就没再多说。
霍铁衣颔首:“那就带上他。”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沈慎却是拒绝了。
还拒绝得十分干脆。
卫泽听了这禀告,只愣了一下,旋即便是明白了沈慎的心思。
于是,卫泽又去见了一见沈慎。
沈慎见卫泽过来,还有些诧异:“摄政王怎么过来了?”
卫泽坐下,“自是为了你而来。你竟是不愿回金陵?”
沈慎颔首承认了:“的确是不愿回金陵。”
“为何?”卫泽直白问:“你竟是不想要命?”若是跟着去一趟金陵,不管是能不能帮上忙,这『性』命都是保住了的。
所以这样的事儿,怎么看沈慎似乎都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卫泽如此问,沈慎也答得直白:“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投降,是不愿造成过多杀戮。是为那么多将士的『性』命。而如今,让我回去屠戮旧主,我却是不能也不愿。”
这就是所谓的气节了。
沈慎如此的回答,也在卫泽的意料之中。
卫泽甚至笑了一笑:“到底文人与武将不同。”文人未曾经历过生死,总将气节看得比生死更重要。反倒是他们这些在刀尖上打滚的人,分外重视自己的『性』命。真到了关键的时候,于是两拨人的选择就是截然不同起来。
沈慎也笑,神『色』很是坦然:“我也不过是不希望百年之后,留下的都是骂名。”纵然是走错了路,可有些东西总归还是要去坚持。
“哪怕身死也无谓?”卫泽挑眉,似乎是有些不能理解。
不过,事实上,这样的事儿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只是李泾那样的人不值得。
沈慎的回答是微微摇头。
卫泽也就没勉强。起身走了出去。
夜里他和谢青梓主动提起了这个事儿来:“沈慎到底是迂腐了一些。”
谢青梓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打消了心头去劝说沈慎的心思,末了轻叹一声:“他从小便是那般。如今……倒是越发的追求这些了。”
“人各有志,却不好强求。”卫泽看住谢青梓,缓缓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来。听着既像是劝说,又像是提醒。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倒也明白他的意思。旋即一笑:“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救不了他,也是无可奈何。”
卫泽这分明是在提前让她心里有点儿底。以免到时候竟是毫无心理准备。
对于这个事儿,她也是看得明白:不管她怎么想,事情关键还是在沈慎自己。
若是沈慎自己一心求死,那又能如何?
她也不愿叫卫泽为难,故而一句话也没有再多说。
这件事情也就这么的暂且告一段落。
因了沈慎自己不愿意去,第二日大军出征之后,谢青梓就将谢青蕊直接送回家去了。
而李润此时已是高热烧到了『迷』糊不醒了。
谢青蕊几乎吓得六神无主,连声叫人去请太医。
鄂王侧妃刘氏看了谢青蕊一眼:“王妃不必『操』心。昨儿就已经是请太医来看过了。如何敢磨蹭到今日呢?”
刘氏的语气淡淡的,听着有些怪怪的。
谢青蕊斜睨一眼,在这个关头也没功夫和心思计较,只道:“昨儿和今日情况如何相同?”
谢青蕊顾不得此时自己也是有些狼狈,只是守着李润。
至于宫里,谢青梓却是替霍铁衣在抄写经文。
霍铁衣此番出征,也不知会否顺利。她心里的担忧可想而知。只是她也不能做什么,故而只能抄写佛经,诵经祈愿罢了。
林语绯就是这个时候来辞行的。
谢青梓只看了一眼林语绯,就同意了:“此番你回去照顾父母,却也是行孝顺之事,理应表彰。你只管放心去,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叫人开口就是。”
这话肯定是客套话的。
林语绯笑笑:“说起来,我回去还得多谢惠华夫人呢。”
谢青梓只装作听不明白:“却是不必多谢。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罢了。”
林语绯前脚刚走,李素就过来了。
谢青梓笑看李素:“凌波郡主倒是动作极快。”
李素蹙眉摇头:“我还什么也没做呢。我感觉,她倒像是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似的。”
谢青梓一愣,沉『吟』片刻后,只摇头:“不管她知道不知道,总归是搬出去了。眼不见心不烦。而且……就算真有这样的事儿,那她下一步要做什么,咱们只管见招拆招。”
这话的确是如此。
李素笑笑:“你倒是想得明白。”
谢青梓无奈的心下道:倒也不是我想得明白,而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了。
卫泽如今也是真忙了起来,后宫的这些琐碎事儿基本是不过问了。每次就是人都见不着了一般。
谢青梓看着心疼,末了也只能叫人做些『药』膳送过去,给卫泽补身子。
至于别的,竟是也不能多做。
霍铁衣出发第四日,就开始下雪。这一下,就是鹅『毛』大雪。只一夜功夫就堆得厚厚的,整个世界都是雪白一片。
这样的雪景好看是好看,可是却是更叫人忍不住越发担忧:要知道,雪下的太厚了,是容易压塌屋子的。水灾洪灾厉害,雪灾同样也是厉害。
若真太过冷,地里的庄稼同样也会冻死。
谢青梓看着这漫天的银白,几乎是一顿之后,便是立刻想到了这个问题。
倒也不是她乌鸦嘴。而是她着实怕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碰上不是?
这头正想着,那头宫人就过来回禀:“回话夫人,宫里有两处宫殿塌了。”
谢青梓一听这话,只觉得满心都是泛着苦味儿。更觉得心头的担忧也是终于成了真。
宫里的宫殿虽然有不少年久失修的,可是比起普通百姓的屋子,却也是坚固不少的。
故而也不等先说了宫里的事儿,她就先道:“去,问问宫外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屋子塌了的。”
宫外的屋子,也有塌了的。
不过卫泽竟是有先见之明一般,昨儿半夜里就叫人敲锣各处坊间提醒了,只叫人们将屋顶的雪打扫干净。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不怕压塌了屋子。
谢青梓听了这话之后,登时松了一口气,末了也才道:“宫里即日起,也安排守夜的,一旦情况不对,立刻就开始清扫屋顶上的雪。辛苦些累些不怕,可是这样的事儿却是不容许再出现了。”
吩咐完了后,竹『露』倒是禁不住的赞了一句:“主子如今越发有气势了。这样瞧着,倒是颇唬得住人。”
谢青梓听着这话,瞪了竹『露』一眼:“没个正经。还不去办事儿?”
竹『露』吐舌,而后便是又叹了一口气,“主子成日里愁眉苦脸的,我这不是为了逗主子一笑吗?”
竹『露』这话说得谢青梓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脸:“愁眉苦脸?有那么明显么?”
“怎么不明显?主子每日眉头皱着,我倒是恨不得给主子拿个碾子碾平了。”竹『露』如此言道,末了又笑:“主子还是该开开心心的才是。不然这般,叫摄政王看着也是担心。都不知道几回了,摄政王叫我们多哄着主子高兴呢。”
不知道卫泽还做了这么一件事儿,谢青梓听着这话,既是有些惊讶,又是有些忍不住想偷笑。方才还拢着的眉心,也是一下子舒展开来:“最近烦心事儿不少,我却是也忘了该放宽心了。”
想了想,她又道:“今儿去请摄政王早些回来,就说我们许久没有一起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