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中惊醒的金晤只觉得满身疲惫,外加上喉咙里火辣辣的烧灼感,入目皆是一片白色,仿佛置身于混沌。
“你醒了?”
金晤欣喜若狂的朝声音望去,瞬间变成了落寞。
依旧是之前那个女声,只可惜之前金晤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所以并不知道女人的到来。
他垂下眼帘,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江小白,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兮夜!”
“怎么,看到我很失望?”兮夜清灵的笑声就像是一首悦耳的歌谣。
看着眼前的女人饶有兴趣的挑逗,金晤毫无兴趣的缄口不言,只是费力的支起身子,朝江小白的方向踉跄着走去。
“我可是看见她了的哦。”她挡住了金晤的去路,眸子里闪烁着若有若无的星光。
果然,这个‘她’字最能使金晤动容。立即停住了脚步,殷切的看着兮夜。
“她和你说了些什么?!她是不是还在恨我?”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他希望她心中的仇恨也混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消磨掉。
“额......她说她不恨你了。”兮夜作为他的老友,知道阿桑对他有多么的重要,即使是撒谎也想让他能得到片刻的解脱。
金晤目光如炬,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摇头道:
“兮夜,我与你一同长大,你若撒谎时便会不断地用手指缠绕发梢,眼睛也不敢看着人。所以她根本就没说过这句话对吗?”他苦涩片刻之后又流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接着道:“当年我在她被母亲杀死之后,强行将她的魂魄分为七份,保留在她平时用过的物品之上。若是她想回来,早就该回来了,何苦需要我这般苦苦寻觅。”
“对不起,我......”兮夜看着强颜欢笑的金晤心中不忍,又道:“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是我知道她心中有你。若是真恨你,便不会只是用凡人的手段。”
兮夜的目光投向了金晤的颈间,他也很快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面铜镜。之前已经发青的淤青之上,一道截然不同的痕迹盖在上面,虽然不明显,仔细观察之下还是能够辨别。
“这是她留下的?”金晤语气充满了柔情,眼角的笑意都快滴出了水来。
兮夜是个清心寡欲的女神仙,从前是,如今也是。她不知道什么情情爱爱,只是当初金晤和那个女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导致她不禁好奇。
不过此时,她瞥见金晤这种怪异的表现,不禁觉得情爱这玩意儿实在是即损耗灵力又降低智商,冷不丁还会送了命。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继续陪着她历劫?”兮夜懒的去深究金晤的怪异行为,将话题引到了江小白的身上。
“我想当面向她解释,只有收集完所有的东西,她才能真正的回来。”
“如果扶桑回来了,她会如何?”兮夜看着沉静的江小白,宛若一具没有生命的工具。
“她不过是我寻找阿桑的一件工具罢了,生死不论!”
红润的嘴唇中说出最薄情的话,冰冷的眼神就像眼前的江小白不过是一具躯壳。原以为金晤是神仙中的异类,如今看来,他只不过是单单为某个人倾尽所有罢了。
“金晤,虽说你我认识了这么多年,可是好像我从来没有看懂过你,即柔情似水又冷血无情!你说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
“当年阿桑也问过我同样的话。只可惜我没来得及告诉她,便发生了意外。”
金晤口中的意外,并不想他说出来这样的轻描淡写,轰动了整个人鬼神三界的事情,已经不是一个‘意外’能解释的了。
“咳,咳.....”
江小白微微转醒,看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裸着足,漂浮在半空中,身上还带着忽明忽暗的亮光,宛若星辰下凡。
“呦,你的小家伙醒了!”兮夜轻轻点地,飞身跃起,朝金晤喊道:“有事儿你的叫我,虽然我不一定会帮忙,但是万一我心情好呢?”
金晤像是习惯了她这种不着调的样子,并不搭理她,而是温润的问候着江小白道:“你怎么样,身子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金晤,老娘要回家!你快点儿把我带回去!”
金晤咬了咬,抬眼看着兮夜道:
“你帮我把她送回去吧,我这会儿法力尽失,不能护她周全。”若不是因为卫玠的宿命还未完,他也可以一同回去了。
“你求我!”兮夜环着手,巧笑倩兮。
“我求你。”金晤恳求道。
“难得难得!”兮夜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一挥手,江小白腾空而起,直接飞到了半空中,与兮夜并肩站在一起。
脚下的云雾缭绕,就像踩到上面一样松软。江小白死里逃生,自然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管什么了。
她并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满心里想的都是如何尽快离开这儿。
如果金珸的灵力属火,则兮夜的灵力则是水,没那么强大却源源不断,江小白能够感觉得到身体里宛若一弯清泉流动着,不断给予着她力量。
兮夜或许是觉得黑暗中太过于寂静,自顾自说道:“我原本是天上的女仙,掌管星辰万象,只是现代科技不断发展,已经没有人相信这世界上还会有神的存在,所以我们的灵力便越来越微弱,稍微低微些的小仙就如同普通人无异。”
“所以你才选择呆在这个时代的吗?”相对而言,魏晋年代还比较落后,仍有大部分的民众信仰者天神,佛像庙宇众多。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主要是这儿比较清闲,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了。”
“那金珸呢,他是掌管什么的?”
这是江小白第一次打探金珸的身份,惴惴不安的心不停地跳动着。
兮夜倒也没那么顾忌,道:
“我掌星辰,他掌日月。万年前,我们可是天界最耀眼的人呢。只可惜他喜欢上了一个女人,从此沦落成了这副鬼样子。”
“那个女人,是住在我身体里的那位吗?”江小白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这种奇妙的律动。
“对,她叫做扶桑,乃是上古神树,每日承载着日月东升西落,也是连通着神界,人界,冥界的大门。这正是这样,金珸每日都会驾车从她那儿经过,两人也暗生情愫,以至于后来酿成了大祸。”
虚空之门中不知道从哪儿吹出来一阵寒风,激得江小白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不等她继续追问是什么大祸之时,通往现代的那扇门已经到了。
“你推开门便可以回到之前身体存放的位置,我已经将你的躯壳褪去,你下去之后直接躺进原本的那副身体就行了。”
江小白站在原地,跨过去便是现代,耀眼的光跳动着,可是她却久久没有迈过去。
她回首,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兮夜。言辞恳切的喊道:
“我不想死......”
说完便一脚踏进了虚空之门,跌入了凡尘。
是的,在兮夜和金珸说话的时候她便醒了,清楚的听见金珸冷冰冰的说的那句‘生死不论’。
她眼前闪过了之前经历的点点滴滴,每一次到最后,她总是会觉得有所亏欠,对赵士程也好,对卫玠也罢,但是金珸总会清醒的提醒她不要动感情。以前以为他只是太过于认真,如今才知道,他只是真的没有心罢了。
对啊,他的心已经全都给了一个人,如何能分给别人?
她没看见兮夜最后是何表情,不过说到底,就算兮夜动了什么恻隐之心,也根本动摇不了金珸救回扶桑的决心。
她隐隐觉得死亡正在一步步向来袭来,那种明知道结局,却无力反抗的悲伤。
她披上了自己原本的那身皮,手指颤抖着按动了一个号码。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刘澈开着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小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到这儿来了?”望着她身后那片老旧的楼房,皱了皱眉眼。
“我来看一个朋友,看完了,准备回去。”江小白随口答道。
“你还有朋友住这儿?”刘澈十分聪敏,立马猜到了。“不会就是之前曹怌说的那个?”
江小白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牵强的笑了笑道:“嗯。我饿了,请我吃饭吧。”
若是平时,刘澈一定会故意逗她一会儿,只是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江小白,便知道她这几日一定经历了什么事情,要不然不会露出这么深邃的表情。
“嗯,你想吃什么?前几天我们家刚刚入股了一家日料餐厅,你想不想尝一下?”
此时的江小白只觉得食之无味,就算是吃泡面都是一个味道,看着路边一家大排档说道:
“就到那儿吧。”
患有轻微洁癖的刘澈,将大排档里的凳子桌子挨个擦了个遍,若不是江小白心血来潮,他恐怕这辈子就都不会让他金贵的舌头吃这些东西。
“老板,来两瓶酒。”江小白朝被烟雾笼罩的老板喊道。
不一会儿,一个脸色蜡黄的女人热情的摆上两瓶‘江小白’,说道:
“啤酒卖完了,你将就着喝点儿这个行不。”
刘澈噗嗤一笑,默认的点了点头。
而江小白则是满脸的黑线,心气郁结,恼道:
“都怪老爹取的破名字,和什么撞名不好,偏偏和酒撞名!”
刘澈安慰道:
“我觉得挺好的啊。”
说完便将两瓶酒拧开,举杯道:
“小白,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一定和那个姓金的有关,自从你认识她之后,总会出现一些不好的事情。不管你和他是什么交情,我觉得还是不要来往的好。”说完便一饮而尽。
这一席话其实埋在刘澈心里已经很久了,不管他对江小白是发小,还是妹妹,眼前的小姑娘都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江小白也不扭捏,直接对着瓶子喝了一大口,瞬间脑袋开始嗡嗡作响。
她一直憋在心里的委屈顿时犹如山洪暴发,抱着刘澈的胳膊哭诉道:
“澈哥,我好怕。我不想死,我想和以前一样,我们几个人一起上班玩笑,我真的好像和以前一样。”
几经生死,她反而更加惜命,不光如此,还更加信任起刘澈他们了。
要是按照之前金珸所言,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由执念所化,如果她不再继续下去,那么金珸的计划便只能落空,这么一来,她就可以恢复到以前的生活了。
“小白,别哭了。你这样哥哥看着心疼。”
这么多年来,江小白一直都是个乐光的女孩儿,从小被他们捧在手心里的人儿,怎么出去了几天就变成了这样?
顿时火冒三丈,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去把之前到医院的那个家伙找出来,不管在哪儿,三天之内把他送到我面前。”
挂断电话,他看着趴在自己腿上酣睡的江小白,眼里满是温柔。
小白,你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在那头,金珸送走江小白,转身拾起地上的短刃,手起刀落,直接剖开‘朱獳’的内丹。
虽然此物不能将他复原,却也是助益良多。
还有几个月,便是卫玠的死期,他只需要安安静静的等待,等待卫玠这副身体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便修成正果了。
不过让江小白提前回去他也有些不放心,特别是她离开之前看他的眼神,他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到缘由。
看着自己身上这具孱弱的身体,金珸开始后悔起来,之前不应该意气用事,要不然就不需要闹成这样了。
时间过得很快,金珸帮司马炽毁掉鬼市之后,圣心大悦,随即要升他的官儿,只是最后被金珸婉拒了。在朝堂上露了几个脸儿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闭门不出。
“相公,你好些了吗?”卫玠的第二任夫人山氏端着一碗药递给病榻上的金珸。
这一幕让金珸不经想起了之前看过的《水浒传》中的一幕——大郎喝药。
失神中的金珸不经意的抿嘴笑了起来,看呆了山氏。
“瑟瑟,你将药放在这儿吧,我待会儿再喝。”
金珸这才发现,和江小白待久了,居然也被她感染了,脑子里总会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