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松懈下来重新沉入床铺之中,方才梦见前世种种就像让她又重新经历了一次,现在清醒过来只觉得十分的疲惫。
一只大手擦掉她额上的汗水。
徐清欢缩进宋成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只觉得愈发的踏实。
她还活着,没有重病缠身,父兄也没有被简王算计而死,每次回想起前世,都会让她更珍惜此生。
宋成暄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如同在安慰一个被吓到的孩子。
“梦到什么了?”
徐清欢思量片刻道“梦见父亲和哥哥都不在了,我去了奴儿干,带着各部首领对抗李家和庾家的兵马。”
宋成暄的手停下来,早在凤翔案子时他其实就对清欢的某些决定起过疑心,她做的每个安排并非都是有迹可循的。
简王谋反,清欢让人去凤阳寻找线索,前几日又让人去找石娘子,她要找的石娘子就是那青娥。
许多事就像是未卜先知。
在没有发现李家与简王党有牵连之前,她对李家和李煦就已经有所防备。
包括他的身份,他这些年在东南一直很小心,他确定之前没有见过清欢,清欢却在人群中发现了他。
他也是因此对清欢心生警惕。
或许这一切都与她嘴里的“梦”有关。
宋成暄仔细回想徐清欢说的话。
现在奴儿干一片平静,李煦没有本事大张旗鼓地起兵攻占奴儿干,清欢说安义侯和徐青安都不在了,她只身一人前往奴儿干……听起来更像是将来会发生的。
“那我呢?”宋成暄轻声道,“你去奴儿干,我在哪里?”
徐清欢心中一动,宋成暄很聪明,或许她多透露几句,他就能从中发现端倪。
“李煦举兵攻打朝廷,你将他拦在延庆卫。”徐清欢道,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宋成暄应该不会有疑惑。
宋成暄停顿片刻“奴儿干大乱,李煦必然首尾难顾,我可以趁机挫他锐气,一举将他打回北疆,这样就解了京城之困,东南兵马趁机进入京城附近,局面就会对我有利。”
徐清欢抬起头来,看向宋成暄那双幽深的眼眸,她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吧。”
“我为何要这样做?”宋成暄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
徐清欢没有弄清楚他这话的意思,脸上晃过茫然的神情。
宋成暄表情更加肃穆,他微微眯起的眼睛,一抹紧张的情绪一闪而过“我们不亲近吗?我为什么要将没有了父兄护着的你,送去奴儿干?”
徐清欢愣在那里,她没有想过这一点,前世她与宋成暄本就不亲近,她对宋成暄心存感激,却不可能就此依赖他,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说出那些话。
没想到宋成暄会注意到这一点。
“那只是一个梦,”徐清欢垂下眼睛,“梦里与现实总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也有自己该做的……”
宋成暄皱起眉头,眼前浮现出她那决绝的目光,心窝一阵悸痛。
徐清欢话未说完,就感觉到一股压力向她侵袭而来,很快她的气息紊乱,在他的怀中气喘吁吁。
好半天他才放过她,她睁开迷蒙的双眼,对上他那双眸子,他的眼睛中闪动着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光芒。
“不会发生的,”宋成暄抚平她的发鬓,“我不会将你丢下,让你独自面对李煦或是朝廷兵马,我会保护你和徐家人,只要我活着……”
徐清欢的手轻轻压住宋成暄的嘴唇“你活着,你必须好好活着。”她主动伸出手臂攀上他的脊背,然后抬起了头贴在他的脸颊上。
一切发生的无声无息,漫长而又缓慢似的,她安静地与他缠绵,不知过了多久才疲惫地沉沉睡去。
宋成暄低头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徐清欢。
她面容红润,眉眼舒展,睡得十分安然,他再次低下头w在她的脸颊上,然后起身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
天还没有完亮。
张真人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回驿馆,他带着人在周围寻找线索,不管是府衙还是寻常百姓都不曾见过那斥候。
难道是他们推测错了,那人平日里就没有在附近走动。
张真人抬起头看了看天,他这时候不好去打扰公子,等公子起身之后再去禀告,他也能趁机歇一歇脚。
看看自己一双破鞋,他就心生哀怨,公子的鞋不好看,鞋面上的云纹绣的一团糟,不过鞋子只要好穿、保暖就好,寻常时候谁会盯着它瞧,只有没鞋穿的人,才知道其中冷暖。
既然没人疼就得自己疼自己,这样想着张真人的脚步就更加沉重,恨不得立即进门倒在床上睡死过去,梦中与小师妹相会。
张真人正想着,忽然发现驿站的一间房亮着灯光,那是驿丞专门为公子收拾出来处置公务用的。
张真人小心翼翼地靠近。
门开着,一个人影站在屋子里。
猝不及防地张真人与他四目相对,那幽暗如寒霜般的目光,顿时让张真人僵在那里。
公子。
这是怎么了?
“公……公子……”张真人好半晌才发出声音,“出什么事了吗?”驿站中一片安宁,东南有军师在,他着实想不出来什么样的事,能让公子一脸杀气。
宋成暄淡淡地道“送封信去东南,让军师派人前来,我要去奴儿干。”
公子回京之后就该前往常州,为何要去奴儿干,张真人心中虽有疑惑,却知道这时候绝不能插嘴。
宋成暄接着道“送公文去兵部,请洪大人帮忙送一份奏折给朝廷,就说金州水师一直奏疏兵部缺少军备,命我去金州卫所查看水师的情形。”
张真人应了一声却没有离开,公子的话一定还没有说完,空气中那抹凉意不但没有散去,而且愈发冷冽似的。
宋成暄声音低沉“让人盯着李煦和庾家,他在北疆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都要告知我,若有谁漏出破绽……”
张真人正色听着。
“动手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