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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7章
“苏凛”护在了苏明安身前,流火四溢。
“既然已经清楚自己是蝶,就别想着违背养蝶人。苏凛2918,你的生死并不取决你自己。”苏文笙说。
苏明安望着苏凛,他的脊背依旧笔直,身周缭绕着金红色的烈火。可就算这个苏凛全力出手,必定也比真苏凛差之千里,仿制品是比不过神的。
“那便试试。”苏凛神情不变,剑尖前指。
火光描摹着他的侧颜,眼眸依旧含着深邃的金。当他凝视前方,眼神中的光芒仿佛能将所有的阻碍烧灼殆尽。
苏明安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短暂的迷茫,但迷茫很快就消退了。被植入的“人设”也好,假的“生命”也好,“苏凛”向来坚定。或许在心中,他只是把自己再一次当成了“灵魂的可替代品”,就像当年云上城神明的心态。不过是再一次由人退为神罢了。
苏明安凝视着对峙的二人,脑中梳理着思路。
第十世界被复制为个副本,每个副本都存在名玩家。在苏明安所处的这分之一的副本中,它被“拆解”为了份,每份中只有1个真玩家,这个真玩家见到的其他9999个玩家都是假的。
“拆解”,意为真正的拆解,它无法用简单的言语形容,不是切布丁。而像是一个完整的细胞被分化成了份,每份里面都会有细胞核、细胞膜、细胞质,都是独立的。
名玩家被分到了个时代,他们成为了各自时代的主角,主角的行为可以“映射”到其他时代。而除主角之外的人,他们的行为都来源于历史旧迹或其他9999个时代主角的映射,有时也会被神灵操控。
就像诺尔,他一开始诞生于魔女时代,他是魔女时代的主角。他在魔女时代的行为便会“映射”到其他时代:比如诺尔曾经在魔女时代的海边遇到过假苏明安,与此同时,现世时代的苏明安也会在海边遇到假诺尔——就像一种互为镜面。
——你看到的“他”是假的,是他的时代的“映射”。
——他看到的“你”也是假的,也是你所在时代的“映射”。
然而,如果打碎了这层镜面,其实你们是遇见了的。
相互映射,相互倒映,相互注视,相互交错。
苏明安有一种次元壁被打破的感觉。说起来,他已经遇见了数次现世与游戏相似的场面。
现世中,一名叫作“黑鹊”的青年建立了霍牧黎尔国。与此同时,《少女梦想计划》也有一个霍牧黎尔国。
现世中“异种王即将复苏”的消息出现。与此同时,《少女梦想计划》的“击杀异种王”主线任务出现了。
现世中,由于影是适格者和异种的双重身份,人们在处刑台围剿影。此情此景与《楼月国》中人们围剿大皇子,几乎一样。….
“但并不是每一个举动都会映射到其他时代。”苏明安思考着。
随着融合度的越来越高,映射才会越来越真实——当他听到来自各个时代队友们的呼喊。此时的融合度已经非常高。
水岛川空以为自己杀的是假山田町一,但她没想到她“杀山田町一”的行动会映射到其他时代,另外9999个时代中的假水岛川空会同样试图杀死她们时代中的山田町一,导致一定会有真山田町一被假水岛川空伤害。
这种“映射”,会根据融合度的大小、时代的剧情、主角的性格进行微调——假如是蒸汽时代的假水岛川空,她就会通过教会火刑试图杀死山田町一,假如是楼月时代的假水岛川空,她就会通过和强大的武者合作,试图去杀山田町一。假如是现世的假水岛川空,她就会通过联合政府的猎魔令,试图去杀山田町一。过程可能不同,行为主体一致。
最后一点:旧日之世被拆分的历史长度只有1000年。但这1000年却被划分为了个时代,就肯定会有“时代重合”的情况出现。
神灵把诺尔扔到了遥远的魔女时代,却把莫言、山田町一、路、伯里斯、伊莎贝拉这几个和苏明安相熟的玩家都扔到了“类现世”的时代。他们都经历了相似的现世剧情,但有细微的偏差——在莫言的世界线上,苏明安被神灵洗脑成为了大天使。在伊莎贝拉的世界线上,山田町一等人留守稻亚城。除了这些细微的差异,队友们大体遭遇的都是相似的。
当真苏明安决定前往九幽,就会对这几个“类现世”的时代产生最深刻、最相似的映射——所有队友都会知晓,苏明安在这个时间点前往了九幽,他们就会主动前往九幽,直到所有人都在这一时刻,在不同的世界线上,聚集在了九幽。
——而九幽是谁的地盘?
——苏文笙。
当苏明安的所有队友此刻都汇聚在九幽——谁还能脱离九幽,跨越世界边缘,去帮到另一条世界线上的真苏明安?
他们都被困在了这里。
孤立无援,无法集合在同一条世界线。
这就是“命运”的引导——来自其他9999个时代的映射,就是潜移默化的命运。当所有队友不约而同前往九幽驰援苏明安,他们就已经无法帮到他。
因为,驰援苏明安的正确方法,根本不是在自己的世界线上前往九幽,而是果断跨越世界边缘,前往真苏明安所在的世界线啊……
“啊——啊啊啊——啊!”
山田町一坐在血泊中,手中握着染满鲜血的弯刀。一颗披散着蓝色头发的头颅歪在他身边,颈骨被砍得粉碎。
山田町一的眼中布满血丝,仿佛只有大喊大叫才能纾解心中的压抑和痛苦,左上角的san值已经低到了底线。….
……为什么,为什么。
就在刚刚,路走到他背后,对他落下了剑。若不是他透过监控屏幕的反光看到了剑光,他已经死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几天陪伴着他的路会是假的。
“假的,都是假的……”山田町一抱着染满血迹的头,视野完全扭曲,他还能相信谁?这几天他已经遭遇了太多刺杀,但他始终没有怀疑过路……
他还清醒着吗?还是还在梦中?
他杀的是假货吗?还是他失手杀了真正的路?他要怎么分辨身边的人?
山田町一几乎快崩溃了。
相信一个人,被背刺,相信下一个人,被背刺。如此循环。
他扶着墙站起来,身上满是血迹。路的那一剑险些割断了他的脖子,脖子上坠着一块血淋淋的皮,垂坠在他下巴,就连发出声音都感到剧痛。
他抱着路的头,一步一步向外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已经深陷命运的陷阱,孤身一人走到了最危险的地方。
当他走到中控室门口,身上的长袍已经被血浸满,双臂都是深重的朱红色,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步一个血脚印。
一道身影站在走廊上,像一抹纯白的、无垢的、永不融化的雪。
“山田町一。”神灵说:“抓到你了。”
苏明安仍在思考。
所以跨越世界边缘,不仅仅是跨越了时代,也相当于跨越了世界线,同时叠加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当诺尔从魔女时代来到现世,不仅相当于他从328年来到了830年,也相当于他从“诺尔为主角的世界线”来到了“苏明安为主角的世界线”。
还有一点,只是苏明安的猜测。
因可以导向果,果也能倒置为因。因果没有明显的先后之分,因为时间是平面的。
——那么就会存在因果相互倒置的情况。假设拨弄a端的因果线,b端会随之颤动,那么另一条世界线上的b通过映射而颤动时,a反而会成为了被颤动的对象。
比如,a杀了b,在另一条世界线上,就有小概率演变为b杀了a。你杀了别人,你自己也可能是被屠杀者。
你是刽子手。
另外的世界线上,你也是他杀害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人。
你是神父。
另外的世界线上,你也是他挽救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人。
每个人都是你。
你也在不断成为每一个人。
“路……你相信我,我是真山田,刚刚我也不想对你举刀……”山田町一求饶。
路的表情剧烈挣扎着,他盯着剑下垂死的山田町一,咬了咬牙,还是一剑斩下。
少年的头滚落在血泊中,路捡起了山田町一的头,紧紧盯着山田町一最后充血的眼睛,没有察觉到有两行泪自他的脸颊滑落。
他曾与山田町一探讨过该怎么驰援稻亚城,怎么执行战术,甚至畅想过第十世界结束后要去哪里放松。….
但他怎么想到……山田是假的。
静立须臾,路抱着山田町一的头,一步一步向外走,留下一个个血脚印。
神灵同样堵在走廊上。
燃烧的大火,破碎的机体,横飞的机械球,断裂的骨骸。
伊莎贝拉拆解着假苏明安的身躯,皮肤、骨骼、血管……她坐在血泊之间,右侧腹是一道长长的剑伤。而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表情近乎迷醉。
她望了一眼极低的san值,将头缓缓陷入血泊之中,神情已经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皮肤泛滥着异化的光。
“……我疯了吗。”
“我没有。”
伯里斯垂首而立。
他亲吻着一只断裂的手:一截短短的皮和细碎的手骨,手指上有一枚染血的机械戒指。
地上的情况更加惨烈,皮肉凌乱一地,像是被大型粉碎机碾过。
伯里斯没有想到父神会突然对他动手。身为神棍职业,他已经事先催眠了自己,在副本期间他会全心全意把苏明安看作自己的神。唯有骗过自己,才能感化其他人。所以当他看到假苏明安朝他出剑的那一刻,他几乎有种天塌了的感受。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他没有违抗过父神,父神是不会嫌弃他的。
催眠让他变得偏执又病态,他会一直站在苏明安那边,但当苏明安不符合伯里斯心中的神明,他会瞬间反水。
他竭尽全力反杀了假苏明安,然后发疯般地把假苏明安碾碎了一地,只留下一只完整的手掌。
卷起染血的金发,伯里斯抬头看向中控室门口。
神灵出现在那里,似乎在计数。
“……四。”
第四个被神灵困住的人。
苏凛与苏文笙对峙的时候,苏明安松开了傀儡丝。黑鹊已经不算敌人了,困住他也没意义。
黑鹊站了起来,笑容悲凉:
“我一开始就说了,苏明安,你是主角。”
“但在旧日之世,你终于不再是唯一的主角了。一万名玩家,每个玩家都成为了自己的主角,你救不了他们,他们也救不了你。你以为你还是亚撒·阿克托吗?你以为你还能以一人之力挽救全城吗——不再是了,你们根本不在一条世界线上,你的个人英雄主义失效了。”
“现在你要怎么办?你被困于九幽,谁能救你?你能救谁?”
苏明安没有回答。
黑鹊也是第一次知道真相。之前,他只知道自己是九幽的保安。但他突然察觉……他原来连保安都算不上。那他算什么?
他的人生一直都是这样,没有主角般的奇迹,也没有绝境逢生的美妙。现在苏明安看似陷入绝境,但黑鹊知道苏明安最后肯定能破除难关,因为苏明安一直都是这样的。
但他就不一样了。他的结局会是什么?
被苏文笙抹杀?
还是被清洗记忆,再度作为缸中之脑留在九幽?
苏明安忽然想起黑鹊曾经失忆走出黑雾,携带着命运之剑,建立霍牧黎尔国……
“那是唯一的例外。”苏文笙料到了他在想什么,坦言道:“我没想到黑鹊被清洗了一次记忆后,竟然带着命运之剑逃离了九幽,还好他又回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