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陇西城东面三十里。
垭儿峡口,张超驻马河畔眺望。许敬宗、马周、岑文本等与他并肩。
“我们真要就这样过去?”许敬宗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只能兵行险着了,秦王已经在陇西城坚守了七天,估计早已经是强弩之末。每多呆一个时辰,都多一份危险。若陇西城失守,则不但秦王危险,我们也一样不保。”
“可陇西城下,至少五万吐谷浑军。伏羌城撤走的那三千骑,肯定已经把我们的消息告诉陇西城下的吐谷浑人了。”
“那样更好。”张超道,“以我们的这支人马,要想偷袭击败吐谷浑大军毫无可能,唯一的希望就是虚张声势,让吐谷浑人错以为我们是朝廷增援大军,吓退他们。”
“可吐谷浑有五万啊,吓的退吗?”
大家一阵沉默啊。
是啊,要吓退五万吐谷浑军,这相当的困难啊。
“吐谷浑虽有五万,也不全是兵。就跟我们在沿河城灭掉的那三千一样,其实很多都只是羌氐部族的牧民而已,老少皆有。有些人都五六十岁,都快骑不动马了,有些则是些十二三岁的,勉强刚能骑马而已,这些人,也只是凑个数,真正能战者不多。要不然,他们围攻了小小陇西城都七天了,岂会还攻不下?”张超给大家打劲。
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那也只能前进,没办法再后退了。
“可我们这里才两万人不到。”许敬宗回头看着峡口里的那支军队,有些心虚。
说是两万人,但其中右前、左后、右后三军七千多人,八千余民夫,然后在伏羌城拉了五百府兵,凑了三千青壮,加起来也才两万人不到。
这要是一万多府兵,还倒真不怕,可这都是些新兵和民夫啊。
马周也建议他们就守在这个峡口,不要出去,故意弄些声势,让吐谷浑人知道他们来了就行。
垭儿峡距离陇西城只有三十里。
这是一个很独特的地形,陇西城其实应当算是渭河源头附近的一个河谷盆地,比沿河城盆地大许多。这块盆地东端,两山夹一峡谷,十分的狭窄,约有两里长。
西南面蕨毛山,东北是羊马山,滑河在其中穿峡而过,峡谷里是通往陇西的险道。
峡谷很窄,这段渭水很湍急,两边的山却都是那种峭壁,没有坡。
之前从伏羌城撤走的三千党项羌,也许是真被张超吓到了,居然没有在这里留下把守。
这样一条天险,如果羌人有三千人守着,张超想通过还真难。
不过现在马周他们认为,这条峡谷可以守。
把西峡口一堵,派兵把守,立栅栏、拒马,吐谷浑人就过不来。对于这一万多新兵和民夫来说,这等于处于沿河城一样有安全感。
张超也知道这样做,确实安全。可问题是,这里隔陇西城还三十里呢,他们躲在这里不出去,那如何增援李世民?吐谷浑人可以悠闲的继续进攻陇西城,他们连坐山观虎斗,都还看不到。
而一旦陇西城破了,李世民战死或被擒,那时吐谷浑过来,他们这个虚张声势的假把戏又能演多久。吐谷浑人一进攻,不就破了。
峡口虽险,可也挡不住几万吐谷浑人的进攻啊。
“宾王,让你们准备的旗帜都做好了吗?”张超转头问马周,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上。张超只希望,能够成功吧。
“好了,树起本总管的大纛,出发!”
清晨的晓风中,六面大旗格外的显眼。
纛,大旗!
唐军中的旗帜使用是有严格规定的。
军旗有四种,一曰麾,以供军将。二曰旞,以供师帅。三曰枿,以供旅帅。四曰旆,以供倅长。
大纛,就是麾旗。
唐军中大将军立大纛六口,扎营的时候,立于营中。行军的时候,为前引。
只有一军统帅,才有资格使用。一军也只有一位大将的六纛。能立六纛的,最起码也是大将军、大总管。
大帅六纛外,还会有军门旗两口,红色,八幅,出前列。还有门枪两根,以豹尾为刃榼,出居红旗后,止居帐门前左右,另外还会有五方旗五面,出随六纛后。
另外六纛边还会有严警鼓十二面,角十二具。
纛即大旗,大将军设六面大旗,立于中营,以示大本营所在地,军门立两面红旗,又设五方旗分别指向五个方位,亦立于中营,在六面大旗后面,以方便将帅及士兵辨别方位,另外各设队旗二百五十张,为了让各队士兵便于归队及听旗号令,除了红色不得使用外,其他颜色及图案由各队自行设计,多是飞禽猛兽类,当然前提是不得超越上面所规定的用旗等级。
旞为帅旗,大将用。
纛有六面,旞只有一面。
这也是将帅旗,或者也可称为认旗,长方形的大旗,上面会写上将帅的姓名。
如现在张超的队伍里,那面高高的旞上,就写着一个大大的张字。
纛代表着主帅所统的大军,而旞代表着主帅的身份。
张超只是一个小小的子总管,还带的是补充兵。
但这不妨碍他虚张声势,给自己建了六纛,又树起了张字大旞。
另外张超还让人建了上百面枿旗,这是故意要让人以为张超有上百个旅将,又立了五百多面队旗,以让人误以为他有两万多人马。
反正,做戏做全套。
吐谷浑人也不蠢,不会看到你随便打些旗帜,就误以为你真的兵强马壮。
可当吐谷浑人看到张超的这支队伍,人多势多,六纛、张字大旞,上百的枿旗,二百多的队旗,那这些斥候就会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那支人山人海的军队,竟然有两万余人,而且是由一位姓张的大将军亲自统领的。
因为有几千匹缴获的战马,又能假装成是这支大军的骑兵部队,确实很有几分样子的。
“都打起精神来,敲着鼓前进!”
张超不打算悄悄的靠近陇西,万一让吐谷浑误会他要偷袭,有了过激的反应就不好了。还是敲着鼓声一路缓缓前进的好,希望伏羌城下的那一幕能重演。
同时,打鼓也是张超控制队伍的一个办法。
这几天在路上行军,张超就是用鼓和旗来指挥这些新兵和民夫。通过中军的十二面大鼓,均匀的鼓点,让那些新兵和民夫们,能找到一些行军节奏,让队伍能更整齐一些。
而张超再通过五色旗来指挥他这支大军。
五色旗为五种颜色,分别代表五种方向,不得混淆。
五旗,各准方色:红旗,代表南方。白旗代表西面,黑旗代表北,青旗代表东。
张超用黄旗为四旗之主,要调动四方兵马,就举四色旗,举哪色旗,哪面兵动。
旗向前,方面兵需急进。旗正竖,停止前进。旗臣,撤回。
经过几天一边行军一边训练,现在不但张超的右后军比较像样,就连另两军和那些民夫,也基本上能看的懂旗令听的懂鼓声了。
有这个样子,张超才有那点底气去虚张声势。
要不然,走个路都乱七八糟的,吐谷浑人岂会相信这是大唐精锐?
骑马缓行,看着身后的六纛,看着那杆主帅旗,还有那五色旗、门旗,队旗等,张超身边就围绕着几百面旗帜,简直跟旗海一样。
都说斩将夺旗,斩将夺旗。
要斩张超,这还真得夺不少旗。
主帅的位置太明显了,随便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个无数旗帜环绕着的,肯定就是主帅了。
“三郎,大帅的感觉如何?”崔义问张超。
张超翻翻白眼,心里其实紧张的要死,身边弄这么多旗帜,这就好比在战场上穿着黄金铠甲,还要插上好多野鸡羽毛,无比的引人注目啊。真要让人杀过来,张超肯定是第一个目标。
“你知道我现在最佩服的人是谁吗?”
“谁?”
“诸葛亮。”
“为何?”
“因为诸葛亮当年唱空城计啊,面对司马懿大军,守着座空城的诸葛亮,居然反而故意打开城门,然后在那里弹琴。这得多镇定,才能弹好一首曲子。一般人,肯定早紧张的把琴弦给弹断了。”
崔义疑惑的问,“诸葛亮唱空城计?有过这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马周和许敬宗几个也对张超讲的这个故事很疑惑。
“我记得司马懿用过空城计,但没弹琴那么夸张,至于诸葛亮打开城门弹琴吓住司马懿的事,我真的从未听说过。”许敬宗摇头。
“是啊,三郎在哪本书上看过的?三国志或者后汉书上都没有吧?”
张超对这几个拆台的家伙哼了一声。
“三国志和后汉书上都没有,这其实是我杜撰的一个故事,是我准备给大唐半月谈上连载的一部小说的情节。”
“三郎的新书?小说?大唐半月谈上连载?”几个人越听越迷糊了,“那书叫什么名字,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先一睹为快啊?”
“那书叫三国演义,写东汉末年到西晋立国之间的那段历史故事,根据历史加以改编,是历史故事,不是真正的历史。”
“三国演义,一听名字就很不错啊,很希望能看到呢。”李守素都来了精神。
张超轻笑几声,“我们还是应对眼前吧,要不然,我们明天可能就都成为历史人物了,只能等着后人哪天把我们也写成历史故事!”
大家一时都没了轻松笑容。
一万八千余新兵、民夫,即将面对五万吐谷浑军,能不能吓到他们?能不能解救秦王,一切都是未知。
万一哪里露了马脚,他们可能真的就要成为历史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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