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钰的一颗心顿时落了下来。
看着那个壮汉一只独眼又狠狠地盯了自己一眼,而后,他便转身,在一片风雪中大步朝之前的厅堂里走去。
随即,只听砰地一声,是厅堂里的一扇门板被人狠狠地甩到了门框上,林钰看过去的时候,那扇门板犹在振晃不止,好似下一刻就会倾倒下来似的。
很快,厅堂里也响起了一阵轰轰隆隆、噼里啪啦的声音,显然是有人在里面大发雷霆地泄愤了。
不远处那些山贼自然是没一个敢跟着进去的,之前望见林钰还囫囵站在那里的时候,那些人就都呆住了,直到雷伏虎发下话来,又自己回到了厅堂里,那片人群里才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声音也不敢太大,但林钰如今耳力极佳,自然听了个明白。
全是他们的骂娘粗话,纷纷唏嘘自己居然赌输了,敖展那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云云……
那人居然敢赌自己赢?
林钰不禁挑了挑眉,而后果然望到那小子在一个一个地收钱袋,一脸明晃晃的笑容,这小子居然还真敢收钱?就不怕被人告到雷伏虎那里?
那位大当家现在可正在气头上,正愁没人撒气呢。
不过林钰也就这样随便想一想,谁让他非得在人手底下做贼呢?
她此刻更着紧的事情显然是离开这里。
于是也不管那小子到底收完了钱没有,朝着那边扬声就喊了句,“敖山主,烦请你遵了你们大当家之命,领了我的商队和我手下人离开吧!”
那头敖展却是朝她扬了扬手中的钱袋,意思应该是让她再等一会儿。
果然,又等了会功夫,那人果然把在场所有山贼的钱都给收了,这才大步走到了林钰跟前,手一招,就让他们跟着他走了。
等到他们一路下山,快走到寨子外面的时候,林钰忍不住停了脚,出声问道:“敖山主,我商队里的人和货呢?”
敖展这才一拍脑袋,哦了一声,告诉她道:“他们啊,不在这个山头里,等你们彻底出这个地界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人带他们来与你会和的。”
林钰也学着他哦了一声,脚步却依旧没动,只以眼神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遭,意味很明显。
敖展自然也看出来了,啧了一声,一拍大腿就望着她道:“瞧这位大小姐的眼神啊,我堂堂一个雷山山主,难不成还会诓你不成?况且连我们大当家都发话了,我还有什么必要扣着他们不放呢?”
不远处的屋檐下挂着随风飘晃的灯笼,灯火也就映到了这边,看着面前少年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里还蕴着笑意,林钰缓了一会儿,嘴角便也慢慢勾起了笑。
“实在是因为这一路也被敖山主诓了不少回了,我这心里到现在都还有些不踏实。你们雷大当家一言九鼎,我自然是信的,可也有句话叫做,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林钰望着对方的眼睛说着这话,又忙抬手一摆,“哦,当然,我不是在说敖山主,毕竟你们这山头上好汉太多了,我只是心里有点儿担心罢了……”
敖展听她说完这句话,也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还真别说,这小丫头看人还挺准的。
方才他在那收钱的时候,就已经听见二当家在和身旁的人合计了,说大当家是被这小丫头片子给激了,这才上了她的当,这么一大口的肥肉,怎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飞走了啊!不行,他们一定得想个法子把这群人都留下来……
敖展平素里就看不上二当家的为人,此时更是如此,当即就一把把三当家给推了过去,好打断他们的谋算。
三当家虽然为人好色,可一向头脑简单,性子憨直,且无论何时都为雷伏虎马首是瞻,只要是雷伏虎发过的话,不管是什么,就没有他不遵从的时候。
有他这边先去绊住,敖展当即就借着收钱的机会,找了个平日里与自己相投的山主,让他帮忙先去把那商队的人都提走,再换个自己这边熟悉的小道走,到时候两方在雷山外围碰头。
只是这些合计此时的林钰哪里知道呢?
她只是直觉着,在一群山匪窝里,想要出山,怕是没那么容易。
事实也确实被她料到了,只是她没想到,眼前这个同为山匪的少年居然会帮她的忙。
所以当敖展笑着低声与她说自己这边都已经安排好了的时候,林钰忍不住眼睛都睁大了些。
等恍了个神,林钰这才反应过来,这次没再多说什么了,而是直接冲着眼前少年行了个礼,谢过了他。
敖展方才说那话时的神情,明显与之前上山时的一路戏谑都不同,虽然都是带着笑的,可方才的笑容里,莫名让她感受到了真诚。
虽然林钰觉得这少年言行举止都颇为怪异,说他是个好人吧,却偏偏是个山匪窝里的山主,之前还屡屡捉弄了他们。
可若说他是个坏人吧,他又确实没有真的害到过他们,反而在这最后一刻帮了他们的忙。
林钰直觉着他方才那话都是真的。
可也正因如此,她才格外觉得这少年简直就是扑朔迷离。
可眼下这境况,也是容不得她多去想其他的,于是她跟着便道:“如此大恩,实在不应只在口头说谢,等回头我们真的出去了,一定会给您这边奉上一份厚礼的。”
谁料那少年却是摆了摆手,笑着回望她道:“我其实并不稀罕什么金银财宝之类的厚礼,你若是真的想谢我,不如把你这套功法教给我吧,尤其是你最后那一息,到底是怎么躲开的?我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这世间果然有如此玄妙的身法吗?”
他当时是那些山匪里站的离现场最近的一个,而且他武功上乘,目力自然也是极佳,是以他当时就已望到,大当家那一记劈拳,看似落在了这丫头的后背心上,其实应该还隔了一点点的距离。
但无论他怎么回想,也搞不清林钰当时是怎么移开那一点点的,明明她当时都已经被那险境给压制得动不开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