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前面的林钰却依旧姿态闲适地坐在那里,脸上莞尔一笑,这才开口冲着霍九爷道:“素知九爷是个爽快人,既如此,不如我们单独聊聊,也好开门见山,如何?”
霍九闻言便冷哼了一声,锐利的眼神又朝她身后扫了一眼,等重新看回她脸上,这才道:“反正这是在我家,我自然无不可,只要你身后的那个护卫答应就行了。”
“好,九爷果然是个痛快人。”林钰一笑,抬手便朝身后摆了摆。
张铁牛虽然担心林钰的安危,可他也得遵主命行事。这趟出来之前,肃王妃特意让人把他找了去,亲自见了他,告诉他这趟出门表小姐既然看中了他,让他跟上,那他以后就得奉表小姐为主,万事得替表小姐考虑,唯表小姐命是从。
张铁牛这样的铁血汉子,认了主自然就没有二话。于是他低头拱了拱手,就和小喜一起,退到了门外守着。
等到屋子里的下人们都走光了,偏厅门也被关上了,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不等霍九再次发问,林钰便先笑着朝他道:“我这趟过来,其实主要是想跟九爷谈笔生意。”
别看这霍家九房如今只有这霍九一个人在撑着,可他这撑起来的,可不仅仅是九房这一个房头,他还掌管着连州霍家近一半的庶务。
而连州霍家,还有另外一个名号,那就是广州府首富。
就像之前小喜说的,就连他们这些才到广州府不久的外乡人,第一个听说过的家族,就是霍家。
比如昨儿个她在沙湾的那几个渡头,闲逛时就听见了渡头上的苦力们休憩时蹲在一起拉呱。有人当时就一手指着那渡头上停靠的一艘海船,满脸艳羡地道:“又是霍家的船回来了,这一趟又赚大发了!”
旁边立马就有人嗤他,“就这一船货算得了什么?搁我们这等人眼里是金山银山,在人家霍九爷眼里,那就只是个银锞子!这整个渡头都是他们家的,哦,还不止,除了沙湾这里,人家还有好几个渡头呢!也不知多少支船队,能在乎这一艘海船?所以说你新来的没见识……”
他这边絮絮叨叨说着前头那人没见识,身畔立马又蹲行过来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霍家、霍九爷,“岂止渡头、船队啊,我看这大半个城都是九爷的!”又有人插嘴,“大半个城又算得了什么,我听说这大半个广州府都是他们霍家的呢!”
一群人顿时叽里呱啦地又讨论开了……
市井之人虽然多有夸张炫耀之言,可关于这霍家的财势,倒也不算太夸大其词。就拿林钰眼下住的这家客栈来说,以及她最近光顾的大部分酒楼、茶肆、绸缎庄、银楼等,确实大部分都是霍家的产业。
而连州霍家也不但是财富惊人,世代也是人才辈出,不光有科举取士的文官,还有武举出身的武将,封疆大吏也不算少见,甚至还有拜相入阁,位极人臣者。也只有这样财富和权势同时加身,才能够让家族更加荣光的同时,世代绵延下去,否则早就被人觊觎,引祸上身了。
所以霍家各房对外向来团结,又分工合理。比如像九房,已经连续好几代掌管家族大半庶务了。这一代的霍九爷名叫霍天行,他的父亲,就是上一代的九爷,霍顺,只不过在前几年去世了,这才让霍天行年纪轻轻就接下了重担。
眼前霍天行听闻了林钰方才那句话,眼神定定看了她一眼,这才端起一旁的茶盏,等喝了口茶,才重新开口道:“恐怕要让林小姐失望了,我并不想和你做什么生意。”他这会儿的语气虽然依旧淡漠,可听上去倒是没有先前那么咄咄逼人了,表情和眼神也都是淡淡的。
林钰自然不会被他一句话就说得气馁,笑了笑,就自顾自说了句,“我以为九爷生意做得这么大,就该是个有远见又不拘一格的人才对,况且你今日既然都愿意见我,何不等我先把话说完,再决定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做这笔生意呢?”
霍天行此刻只想冷笑,她先拿了那样一封信出来,这会儿自己这边又确定了她就是木妧的女儿林钰,都这样了,他还指望他能有好脸色来对她?还指望着他能跟她一起做生意?果然是那个女人的女儿,都是一样的狂妄自大!
他这会儿没让人把她给赶出去都算是他心胸宽广,待客有方了!
林钰望着他脸上又阴沉下来的脸色,一时也有些无奈。
她今日之所以能顺利见到他,是因为她让铁牛递上去的那封信。
可那封信,并不是她写给霍天行的,而是霍天行的父亲,霍顺,写给她母亲林婉,也就是他们知道的木妧的。
而那封信的内容,居然是一封情真意切的情书……
要说霍顺那个人,也确实是个人才,听说生得高大英俊,为人聪明有才干,那一代霍家因为有他管理庶务,所以家资又丰厚了好几番。
而且这人很难得,明明世家出身,才貌双全又多金,偏偏还没有大多数男人都有的好色的臭毛病。他为人性格清冷寡言,与眼前见到的这一代霍九爷应该有些类似,尤其听说他对女人更是态度冷淡,家中除了一个家里做主娶下的嫡妻,别说妾侍,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就这样一个完全不好女色的人,忽然有一天在生意场上遇到了林钰的母亲,那时候已经化名为木妧的林婉,顿时就被她独特的风姿和惊人的经商天赋给折服了,而后就像是老房子着火一般,一陷进去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些都是林钰上一世后来打听到的,而这一世,她也就这件事情很严肃认真地问询过常威,她母亲与霍顺,到底有没有交集过。
纵使林钰当时话说得很是委婉,可常威一听见,一向温和憨厚的面孔顿时就像急眼了一般,林钰甚至敢肯定,当时站在他跟前问这话的人,若不是自己,常威恐怕早就一拳头抡过来了。
尽管如此,这个一向对着她恭恭敬敬的汉子也还是动了气,脸庞都气红了,只是碍于身份才强压着,闷声道:“大小姐是往日里在庄子上听了谁嚼舌根不成?只是这样的话您怎么能信呢?”
“太太对人一向有礼有节,从未对谁逾矩过!更何况是霍顺那样的有妇之夫了!太太这样的女子,怎可能与他有何瓜葛?您怎么能听信那些无耻之徒的满嘴胡诌呢?这不是玷污太太的名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