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子从天井上跳了下来,全身的佛光久久不散。
我忍不住一笑道:“大进,你说菩萨如果知道你如今竟然修得了大黑天手印,他会不会后悔当初把你轰出撕裂地狱啊!”
秃子道:“我倒是希望菩萨会为我感到骄傲。不管如何,我生在俗尘,修在佛门,菩萨的教诲之恩,决不能忘。”
这家伙的回答倒是一贯的刘大进风格。
别看他一脸的彪悍,可骨子里的淳朴和传统是改不掉的。
不过,以我对菩萨的了解,他未必真的希望秃子修成大黑天。
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却是被自己赶出门庭的弟子,这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哎?卜爷,你快看!”秃子忽然朝我一招手,指着一个被冰封的人影道:“这有个女人。”
“女人有什么稀奇的!”我不禁道:“来阳间一回,你不会憋疯了吧,见到个冻成冰块的女人都不放过。”
“去,说什么呢!”秃子白了我一眼道:“我对我家雪灵儿的忠诚,日月可表,天地可鉴。不过,这女的长的确实不赖。”
出于好奇,我还是走过去瞧了瞧。
毕竟,雪灵儿的相貌在那摆着呢,能入秃子法眼的女人,应该都不赖。
结果我上前一看,顿时有些惊呆了。
此女年方二九上下,肤光胜雪,眉目如画,还真是一个绝色丽人。就连她被冻住的样子,都透着一股子灵气。别看人家年纪不大,但是算是一方尤物了。
再看看这被困住的其他人,多半都是山间妖物和灵物,剩下的人也都是老者,或是身披灰袍的道士,或是五彩花衣的神婆。没有一个人和这姑娘一样,亭亭玉立的。
“卜爷,你说这标致的小娘们来这干什么来了?看样子,也不像是那种为了修道铤而走险的样子啊!”秃子朝我问道。
此时我在这姑娘的身上,还真的另有发现。
这人的身上,竟然也有一褡裢,只不过,她的褡裢束在腰上,不像王有钱一样挂在肩膀上罢了。
但是,这姑娘的褡裢上,分明也有个无毒拜寿的图案,这图案可是药王谷的标志。我在药王谷曾经见过,而且,不远处凝固的王有钱身上就戴着这个标志呢!
难道说……
我顿时一惊,难怪王有钱这厮玩了命地往里冲,原来这家伙惦记的不是金子,也不是地气,而是他们药王谷的人啊。
这家伙不是单身嘛,哪来的这么个馋人的大闺女啊!
“猾褢,你现在身兼河伯之名了,请你以河伯之名,将他们放出来吧。”我赶紧朝猾褢道。
猾褢仍旧迟疑不决,看他的神情,就是不想放这些人离开。
“秃子!”无奈,我只能朝秃子努了努嘴,示意他亲自动手,将岳敖三人从冰层中放出来。
刘大进走到三个人面前,轻松三道掌风,便将三人包裹的冰壳劈了开。
毕竟困住时间不长,三人马上就清醒了过来。
只不过,没想到几个人都身受重伤,尤其是王有钱,摇摇晃晃,好像病弱膏肓一般。
三个人一出来,赶紧大口大口吞了几口地气。
这地气也确实有奇效,不过是几秒钟的功夫,他们的眼神里便恢复了些神采。
木中原一回头,就看见了同被冰层困住的驼子,顿时暴怒,厉声道:“狗杂碎,你也有今日。”
说罢,拔出一把剔骨刀,近身朝着驼子便是一通乱刀。刀起刀落,刀起刀落,一展演就把那坨子捅成了马蜂窝。
以我来看,这驼子被困住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死了,他身上有几处致命伤,这应该是岳敖,秃子死人留下的,但看木中原愤怒的神色,我没说破,就由着他发泄去吧!
“老王头,你来!”秃子赶紧把摇摇晃晃的王有钱扶住,指着冰中的女人道:“喏,这是你们药王谷的人,没错了吧?你老小子口口声声单身,哪来的大闺女?还有,你不是说你不在乎地气吗,为什么派一个晚辈来这里啊?你也好意思啊!”
本来就是调侃他两句,谁知道,王有钱突然怔住了,接着老泪纵横,大声哽咽起来!
“喂喂,老头,和你开个玩笑,你哭什么啊!”秃子一时有些无措,挠挠头道:“我没说错什么啊……”
“你错了,你小子放屁!”王有钱抹着眼泪儿道:“说告诉你这是我的晚辈?这特庅是我师妹,是我媳妇!”
“你……你媳妇?”我和秃子、岳敖都瞪大了眼睛。
一个古稀之年,一个风华正茂,一个满脸褶子,一个光彩照人,一个眼看黄土埋脖子了,另一个花苞还没开利索……
不过,稍微愣了一下,我才恍然大悟,我们忘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姑娘不知道已经被困在这里多少年了。
别忘了,这种场景,我可不是第一次见了,当年昆仑狐想尽办法寻找的獳天,不也是被困在了芒光里?只不过,昆仑狐和獳天都是妖族,不管獳天困了多少年,昆仑狐都容颜不老罢了。
“五十年了,整整五十年了!”
王有钱嚎啕大哭,抱着冰柱子道:“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些年,我走遍了九州龙脉,就是为了找到你。他们都说你不在了,可我一直都坚信,你还在等着我。”
王有钱突然回过头,朝着我恳求道:“岳先生说你是神医是吗?我平生只会下毒杀人,却不知道如何救人。求求你,罗先生,帮帮我,帮我把她救活吧!当年我师父逼我四处寻找地气,为他延年益寿,可我恶疾缠身,不能成行,师父便威胁将我赶出药王谷喂狼。师妹为了我只能铤而走险,才有了今日之景。帮帮我,老朽给你跪下了……”
岳敖和秃子赶紧把王有钱扶起来,毕竟,这可是王富华的老祖宗,哪有拜我的道理。
我转而看了看猾褢,认真道:“你觉得呢?见其诚心而金石为之开,这样的人,也不配活吗?”
猾褢叹口气道:“佳人如此,岂有苟死之理。该活。”
说罢,一挥手,这姑娘的冰层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