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夫人小姐们都安静下来。
徐吟定睛看过去。
侍婢环绕下的女子年约十七八,相貌秀丽中带着沉静,一头黑发乌压压披着,明明穿了湖水绿的衣裙,戴了点翠嵌宝的钗环,却不觉明艳反觉清冷。
她暗想,怪不得河兴王如此沉迷。这位香夫人固然美貌, 但她最出众的是气质,仿佛高山冰雪一般安静清高,恰是锦绣温柔乡里极少见到的类型,尤其引发男人的征服欲。
只是徐吟莫名觉得眼熟。
她仔细一想,不由笑了。
虽然样貌不同,可这清高冷傲的范儿,不落凡俗的劲儿,不就是另一个薛如吗?只不知道她是哪家养的。
“香夫人。”
众人纷纷行礼。
这位香夫人微微颔首, 目光扫过的时候, 在徐吟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又很快收回。
她也不在这停留,回过礼后,便一路从游廊走过去,进了里侧的小楼。
康乐县主有些尴尬,向徐吟解释:“香夫人从民间来,礼仪规矩不是很懂,还望徐三小姐不要见怪。”
香夫人再怎么受宠,也就是个王府姬妾,来了却不向徐吟见礼,未免失礼。
徐吟笑眯眯:“些许小事,县主不必在意。”
她停顿了一下,好奇地问:“香夫人在府里也是这样的吗?”
康乐县主点点头:“香夫人等闲不出门, 见着人也不多说话。”
徐吟奇了:“那我怎么听说, 之前乔夫人被她”她指的是陷害下药那事。
康乐县主垂下眼皮, 轻声道:“不是她说的,是别人看到的。”
“这样啊!”徐吟点点头。看来这位香夫人手段了得,才进河兴王府多久, 居然就能设计出这样的陷阱,王府里早就安排了人手吧?
这时,一名侍婢急匆匆过来施礼:“县主,王爷有请徐三小姐。”
康乐县主看向徐吟。
徐吟早猜到宴前河兴王必会见她,此时淡定地起身,向周围的小姐们告罪一声,吩咐侍婢:“带路。”
在侍婢的带领下,两人循着香夫人方才的路,也进了小楼。
相比起外面的热闹,小楼里安安静静。
几个侍婢守在门外,厅里四个人或坐或站。
坐在上首的应当就是河兴王了,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但保养得很好,须发皆黑,面部光洁。气质却不大像王者,倒有一股儒雅之气,一举一动自有风采。
他的左右坐着两个女子,一位是乔夫人,另一位便是香夫人。
唯一站着的是楚九公子,他低眉垂目, 一派恭敬。
“王爷,徐三小姐来了。”
谷峙
河兴王正和香夫人说笑,听得禀报,抬头看过去。
第一眼,他的眉头就跳了跳,表情一言难尽。
这位徐三小姐什么毛病?一身金灿灿的,比那天到王府做客的时候还华丽。
不过,样貌确实不错,要是脸上的妆容淡一些更好了。
河兴王内心矛盾不已。依他的审美,这位徐三小姐相貌精致气质灵动,无论娇艳还是素雅,都很相衬。
偏偏她穿得极其华丽,活像一夜发家的暴发户,什么金的玉的都往身上堆,硬是把自身气质破坏得点滴不剩。
更诡异的是,仔细这么一瞧,好像还有点美?总之,丑得有点美,美得有点丑
徐吟丝毫不知道河兴王的纠结,喜滋滋地施礼:“小女徐吟,见过王爷。”
河兴王打起精神:“徐三小姐免礼,请坐。”
“谢王爷。”
待她坐下,河兴王露出客套的笑容:“徐三小姐远道而来,本王先前事务繁忙,未能接见,还望不要见怪。”
“王爷客气了,有楚九公子迎接,还有康乐县主和乔夫人招待,小女并未被怠慢。”
双方说了几句闲话,河兴王便直入主题:“未知徐三小姐前来河兴,有何贵干?”
“啊。”徐吟瞟了楚九公子一眼,笑道,“没什么,南源现下太平无事,我到处逛逛,恰巧来到左近,想起楚九公子,便来拜访一下。”
“是吗?”河兴王注视着她,“令尊现下安好?”
“家父好着呢。”徐吟笑眯眯,“如今正值春耕,就是太忙了。唉,这几年日子不好过,我南源地方不大,事情却不少,处处要钱,家父头疼得很。”
说到这里,她觑着河兴王:“还是河兴好,八州一府俱是肥沃之地,物产丰饶,委实叫人羡慕。”
河兴王淡淡道:“你们南源也不差啊!论起良田,你们南源是最多的,河兴却不是特一处都适合产粮。”
“富足之地,何止于产粮?河兴属地中,既有适合桑蚕的,也有适合药草的,甚至还有矿产,比我们南源强多了。”
说到这里,徐吟看向一旁:“楚九公子,你说是吧?”
楚九公子迟疑了一下,回道:“我们河兴人口也多,要养活这么多人并不容易。”
徐吟听得这话,立刻一拍扶手,吓得乔夫人一跳,河兴王也搁了茶盏,惊疑地看着她。
干什么?不想给钱就翻脸吗?就算南源搭上了燕李两家,也不能到河兴勒索吧?
徐吟浑然不觉得吓到人了,一脸赞赏地说:“楚九公子说对了!你们河兴觉得产粮不足,恰巧我们南源良田多。我们南源地方小,没有别的特产,每每捉襟见肘。若是我们能互相帮扶,那该多好啊!”
河兴王眉头微微拧起。所以徐家想跟河兴交换?可刚才他就是客气一下,河兴亦是产粮之地,即便良田不如南源多,也用不着换粮食。总之,这笔买卖对河兴可有可无,徐家断不会不知,怎的还顺杆爬?
徐吟继续旁若无人地说:“说起来,你我两家本是邻居,如今天下这么乱,合该守望相助才是。我们南源虽然不如河兴势大,但也不是没有优势,譬如我们与各家关系极好”
听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河兴王面无表情。
果然是来敲竹杠的。
“今日是赏春宴,就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河兴王打断她的话,“春光睛好,年轻人正该好好玩才是。徐三小姐,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