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才的笑容一僵，这个叫“拍照”的新型画像方式真够特别的，总是趁他走神就弄好了。
不过，周怀棠这种抓拍风格的确很适合古人。
就算是现代人，有不少人知道自己正在拍照的时候，面对镜头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五官乱飞还自我感觉良好地说：“我平时就是这么笑的呀？”
何况是第一次接触的古人？
镜头感，是少数人才能有拥有的天赋技能，要把普通人拍得自然，甚至挖掘出平常都发现不了的美，十分考验摄像师的功力。
很快来到第三套，风格差异就更大了。
前面两套好歹有些气质上的相近，这第三套直接就是一套侠客装。
藏蓝色直领大襟衫，烫金云纹黑皮腰带，男人粗粝而的手掌被黑色护腕衬托得更加骨节分明。
腰间还有佩刀——当然是假的。
前往摄影棚的路上，张成才都忍不住挺直腰板，一只手握在刀柄上，走路带风，后面的人都得小跑才跟上。
难怪那些不爱读书的后生成天喊着要当侠客，这衣服着实干练帅气！
他头上的布巾被拆走，换上一个黑金发冠，将头发高高竖起一个马尾，因是放荡不羁的侠客，吴悠荷特地将一些碎发留在外面，略有些遮眼，但视觉效果极好。
摄影棚里，幕布切换成了仿真瀑布，瀑布落入湍急的江流中，坠落之处有若干巨石耸立，哪怕经年累月被激流冲刷，仍巍然不动。
像极了侠者之道！
张成才站在假石上面，站姿挺拔，屹立于瀑布之下，不用专业人士指导，他已经自觉摆好了表情。
呼呼呼……
风扇开到最大档，“江风”卷动他的衣袍和发尾，他逆风而立，目光依旧炯炯如赤子！
“啪啪啪……”
忙活了大半天，三套艺术写真的拍摄工作终于完成，所有人激动地鼓起掌来。
这毕竟是第一单生意，对方又是位年纪比较大的古代人，他们真怕张成才会吃不消。
不过，张成才自己是越拍越起劲，差点把自己下单的核心目的给忘了。
把自己的衣服换回来，张成才又成了那个朴素低调的老裁缝——美大叔版。
景薇薇交给张成才一包卸妆湿巾，叮嘱道：“您可以现在卸妆，也可以回去再卸，但请务必用这个来清洁，否则对皮肤不好。”
“多谢姑娘。”张成才接过湿巾便收了起来，他还想到大街上溜达两圈，欣赏欣赏熟人们又惊又奇的表情。
哼，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貌美英俊的少年郎呢！
拍完照并不代表就结束了。
顾星烟将人领到了修图办公室里。
里头的布置很像古人的书房，不过，桌上没有笔墨纸砚，只有一台台式光脑——
所谓光脑，就是只用光能就能充当能源，并且运行速度比光速还快的新型国产计算机。
书桌背后的书架上也没有任何书籍，只有大小不一、款式各异的相框，里面有几款还挺戳中张成才喜好的，但他赶紧挪开视线，坚定地打算守住钱袋子。
办公室里只剩下顾星烟、张成才和修图师李晓旭三人。
张成才坐在中间，李晓旭给他过一遍今天拍好了的底片。
“咱们先来看‘水墨烟雨’主题的片子，总共四组动作，两套背景，有效底片有这十三张，实在是张大爷太上镜了，咱们不小心就拍了这么多。”
李晓旭实话实说，听在张成才耳朵里，却成了奉承的好听话，让他心里美滋滋，嘴上还得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是周兄厉害。”
不过顾星烟接下来说的话，将他的喜悦冲淡了一些。
“张大爷，您看，咱之前只承诺一个主题出一张照片，也就是画像，所以，您需要从这些里面选出一张来。”
张成才心头一跳，恍惚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
在正式拍摄以前，他以为这家照相馆是有什么笔法神速的画师负责绘画，但再怎么快，能一天之内画完一幅如此逼真的肖像，那也是十分了不起的事。
他并没有觉得，三百六十文只出一张图是什么不合理的事。
可是现在，面前摆了整整十三张，就算每个动作只留下一张，那也有四张，他实在难以抉择啊！
“这……周兄技法高超，每一张我都觉得颇有意境！”
他紧咬着唇，艰难地抑制住想要加钱的冲动，目光反复在那备选的底片中筛选，用尽平生最挑剔的标准，将一张张照片删掉。
那屏幕里，每删掉一张，李晓旭就把照片拖到一个垃圾桶的图标里，连张成才都能看懂，那是废弃之物的意思，还以为删掉就再也没了，心里不住滴血！
好痛！
好生心痛！
早知有现在，当初只拍一个动作不就好了？
不不不，人家周兄额外多拍了那么多，只是为了给他多几个选择，能有什么错？
虽然不想加价，但张成才的潜意识里，还是将每个场景各留了一张，分别是撑伞看雨和端坐在兰花旁。
撑伞那张实在唯美，简直就是心中臆想多年最完美的自己。
端坐兰花旁那张很适合做成画卷，待他入了土，便能挂在宗祠里供后人祭拜……
嘿，那他岂不是整个宗祠唯一一个有画像的祖先？
听说皇帝和世家大族早就这么干了！
张成才还在纠结，就听顾星烟“善解人意”地道：“张大爷，咱们先待定，看完第二第三个主题再回来，或许就有主意了。”
张成才仿佛暂时服用了止痛剂，心情转好，“是极是极！听掌柜的！”
然而，后面的主题也不差，张成才选得汗流浃背，心跳加速。
噫吁嚱！
加钱，心疼！
删照片，还是心疼！
这可如何是好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