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端了的那两个宗门,一个是福建龙岩天宫山的圆通禅寺,一个是滇南太上峰。
乍一听,这两个宗门好像并不是很出名,但前者曾经出了一个天下十大,而且还是天下十大高手之中,唯一出生佛门的东彪禅师,就能够知晓其中的底蕴;而后者太上峰,它在滇南之地,是顶尖的宗门之一,门生故旧遍布了西南一带,算得上是十分强大的老牌地方宗门。
但是就在一个多星期之前,相继被破。
圆通禅寺的方丈俞蛟禅师,以及他门下四十多名弟子,在下山化缘的过程中遭伏击,四十多人之中,只有一人生还;而随后两天,太上峰的大长老巫世语,与好几个长老在一个瑶族村落给人斩杀。
而这两起案件,都有两个共同的特点,其一是专门针对宗门之中最有权势的话事人,第二点就是出手狠辣,基本上都不留活口。
谈到这个,许老看向了我,然后说道:“有人告诉我,说这两起袭击事件之中,都出现了一个人。”
我说谁?
许老一字一句地说道:“你。”
啊?
听到这话儿,我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大变,说这怎么可能?
对啊,这怎么可能?我一个星期之前,还在西北局的招待所里给人软禁着呢,全程被人监视,怎么可能跑到福建和滇南去作案?
对于这件事情,许老他是知晓的,所以点头,说正因为你有不在场的证据,所以你现在能够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而不用我去牢里面把你捞出来……
听到这话儿,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难道,这事儿跟我哥陆默有关?”
许映愚看向了屈胖三,说你见过了他哥,觉得他跟陆言两个人,长得像么?
屈胖三点头,说像。
许映愚说怎么一个像法?
屈胖三说如果不是我老是跟这小子在一块儿待着,乍然之间,我也容易认错;而且陆默修行的功法很特殊,我觉得他应该有获得过曾经的天王左使王新鉴的传承,修行了天王增玉功,所以身高忽高忽低,让人琢磨不过……
许映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道:“天王增玉功啊,自从黑手双城将其击杀之后,好久没有听过这手段了——你觉得,陆默是王新鉴的弟子?”
屈胖三摇头,说不,怎么可能,王新鉴死的时候,陆默还在老家待着呢,两者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
许映愚说那就是王新鉴的女儿?
屈胖三说谁知道?
许映愚笑了笑,说原本以为天山之战,世间的冲突将会盛极而衰,我也可以退下来,守着祖坟,度过这一段临死之前的最后时光,却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愈演愈烈,让人不得安生了……
他原本早就已经不理世事了,结果却因为我的事情,频频露面,甚至还关心起了江湖上的动静来。
这一点让我挺感动的,我忍不住道了一声感谢,结果老爷子瞪了我一眼,说你以为我是为了你?
我心虚地问道:“难道不是?”
老爷子一脸嫌弃地说道:“若不是为了我徒弟虫虫,你死一万遍,我都懒得理会你的这一点儿破事。”
呃……
我厚着脸皮,笑了,说那多谢您对我这个徒儿女婿的认可。
老爷子白了我一眼,说你想多了,我可没有认可你,只不过虫虫走的时候,跟我交代了一声,让我看着你,千万别死了——我害怕到时候虫虫回来,瞧见你死了,找我麻烦,方才会帮忙……
听到他的话语,我的心中却是一阵没由来的温暖。
这个嘴硬又心软的老头儿啊……
外面天寒地冻,我们三个人缩在堂屋烤火,火盆里面是当地最好的麻黎碳,烧得很旺,暖气一股股地传出。
屈胖三思索了一会儿,对许老说道:“对于黑手双城,你了解么?”
许老看了他一眼,然后轻描淡写地说道:“知道,他还没有入茅山宗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过了,怎么?”
屈胖三说没什么,只不过觉得他这官路,有点儿过于亨通了。
许老说道:“王红旗选定的接班人,自然是一步一个脚印咯,做什么,干什么,都有人帮着设计好了的……”
屈胖三说难怪如此,你觉得他怎么样?
许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他的每一次升迁,我都是投了赞成票的。”
屈胖三说也就是说,你很看好他?
许老点头,说对,这个人,是乱世之枭雄,治世之能臣,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底线,办事能力很强,而且能够聚拢一批真正愿意干事又正直的人在一起,具有极强的领导力和个人魅力;至于修为,也是当今宗教局系统里面顶尖之人,虽然与天王左使王新鉴一战中受了伤,但这些年来,陆陆续续,应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屈胖三说这个人对待故人,是个什么看法?
许老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感恩,这是他最大的优点,另外十分重情重义,这是走上高层之后的领导人里面,罕有的特质。”
屈胖三如此说来,你真的很欣赏他,那么我这里有一件事情,想让你帮忙分析一下,到底是为什么。
许老说你讲。
屈胖三说黑手双城现在在对付陆左和萧克明,这两个人与他的关系十分密切,而他的好几次升迁,都是左道二人拼死出力的,甚至可以说黑手双城现如今的职位,左道二人有一半的功劳,而就是如此,他却开始调转枪头来,想要置二人于死地,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啊?
许老沉默了一会儿,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说一下。
屈胖三本来就是请教,当下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将我们的经历,和关于黑手双城的所有分析都说了出来。
听完了屈胖三的话语,许映愚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站了起来,然后说道:“我得出一趟远门了,回头我会联系你们的。”
啊?
我们还准备等待许老给我们一个答案呢,没想到他听过之后,居然一言不发,就准备离开。
屈胖三说你是知道一些什么吗?
许老转过身来,看着我们两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件事情,我暂时无法确定,所以没有办法告诉你们。不过在此之前,我可以给你们两个忠告,第一,不要与他进行任何接触,一定不要再接触;第二,这件事情,茅山宗应该有些变故,他们的高层,肯定知道一些什么……”
啊?
许老回房间匆匆收拾了一点儿东西,然后出了门,临走之前,对我们说道:“你们走的时候,记得把炭火给熄了。”
一句话说完,他转身而走,当我们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影。
到底怎么了?
我和屈胖三一脸懵逼,好一会儿,我方才问道:“他怎么走的?”
屈胖三琢磨了一会儿,说你会地遁术,人家难道就不会有别的手段么——对了,我闻到香味了,是不是火盆里面的烤地瓜熟了?
他跑回了堂屋,将窝在灰里面的红薯给刨了出来,然后撕开了外面一层焦炭的皮,没心没肺地吃了起来。
我一脸郁闷,说这位老爷子一言不合就闪人,你就没点儿好奇?
屈胖三趁热吃了几口热乎乎的红薯,很享受地吸了吸鼻子,方才对我说道:“你见过许映愚这么一惊一乍的样子不?”
我摇头,说没有。
屈胖三说许映愚曾经协同王红旗一起创立了宗教局,并且执掌权柄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世面没有见过,你觉得一般的小事儿,会让他如此惊慌失措么?
我说不会。
屈胖三又啃了两口红薯,吃得一嘴灰,这才将这香甜的烤红薯给放下,拍了拍手,说道:“所以说,能够让他如此这般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他,以及王红旗这些老家伙们选定的接班人出了问题。”
我说你是说黑手双城出了问题?
屈胖三点头,说甭管是黑手双城城府太深,为人阴毒,骗过了无数人,现如今执掌权柄,开始放纵自我,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一点,这个人,已经不再是朋友,而是敌人了。
我听到,不由得心中骇然,想起布鱼、林齐鸣这些活灵活现的脸孔来,忍不住问道:“那么,他手下的七剑,也都不可信了?”
屈胖三说不一定,他只是他,不可能控制所有人,不过话说回来,那也不一定,毕竟铁了心忠诚于他的人,也不少。
我听得一阵糊涂,思前想后,越发心凉。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凉风,我站起身来,准备去把门给关上,而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瞧见房前的晒谷场上面,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蓑衣,头戴斗笠,就像一根树杆子一样,站立在那里。
而在此之前,我并未有见到过这样一个人。
他是在许映愚离开之后,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