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想着狠下心来,不管一切,直接离开就是了,然而最终还是下不了那个决定。
因为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蚩隆老爷子的脸。
对于那个为了保护我们而殒命的老人,我有着太多的亏欠。
而且我这个时候走了,实在有一些灰溜溜。
而且现如今的局面,是陆左、杂毛小道、屈胖三以及我当初奋力拼杀,力战轩辕野而打下来的基本盘,是杜绝了轩辕野以及他身后的秋水先生染指华族、甚至荒域的基础,如果让那帮人卷土重来,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我这个时候选择如同一个失败者般离去,是一件很不负责任的事情。
所以我摇了摇头。
我说不,不走,我们就留在这里,跟那帮人刚到底。
听到我的话,屈胖三笑了。
他说不错,现在懂得揽责任上身了,不过你可知道,这件事情,我们真的想管的话,会很麻烦的。
我说我知道。
的确很麻烦,我们现如今真正能够信任的,只有在场的彼此,没有陆左和杂毛小道之后,力量大幅度减弱,这不是洛小北和无尘道长所能够比的。
而且没有强力的土著支持,这使得我们在华族,永远看起来都像是外人一般。
屈胖三点头,说你知道就好,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就行动吧——如果真的想跟那帮藏在暗处的家伙拼,今天夜里,才是最重要的时间点。
我一愣,说为什么?
屈胖三没有理我,若是将龙云等人拉了起来,然后问道:“他们没有当场行刑,被判打板子,然后赶出华族的龙八斤和兔六,将会关押在哪里?”
龙云说关押在大牢中,由刑狱长老晋离看守。
屈胖三摸着下巴,说哦,晋离此人如何?
龙云说他平日里行事十分方正,之前一直跟不落长老走得很近,不过近段时间就疏远了,现如今的立场比较中立,也不站队任何一边——我们有兄弟在他手下做事。
屈胖三问为什么不当场执行,然后赶出华族呢?
龙云说因为需要每一个受刑者都写一份认罪书,这是老族长订的规矩,留下文档来,而因为安族长交代了,说这件事情不能对外宣扬,那么对他们的行刑将会在写完认罪书之后进行,打完了板子之后,直接拖到城外去,生死不管,永不能返回华族。
屈胖三点头,表示明白。
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们今天,需要搞清楚三件事情——第一,确定刑狱长老景离的立场,避免那兔六在行刑的时候就直接死亡的可能;第二兔六被扔出城去之后,我们需要第一时间赶到,将其控制,避免被人杀了灭口;第三,对于龙八斤,你们是什么看法?”
龙云没有回答前面两个问题,而是说起了龙八斤。
他说龙八斤此人虽然睡了盼娘,着实可恨,但他们几个一直认为五十大板和逐出华族的惩罚,已经是足够了。
之所以会这样觉得,其实是不少人与龙八斤的相交莫逆,觉得这人简单爽朗,没有太多的坏心思,而他对朋友也是急公好义,从来不多计较什么;再有一个,就是基本上大家都不会把不落长老续弦没多久的盼娘当做是正妻,而当作是一个小妾或者侍女的身份。
在荒域这样的原始部落里,说句实话,除了像临湖一族那样的母系氏族社会,其余的地方女性的地位并不算高。
这一点,即便是安当了华族的族长,也不能改变。
屈胖三点头,说好,既然如此,那我们给龙八斤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个家伙留着,关键的时刻,应该还是能够顶用的。
的确,龙八斤此人虽然收不住诱惑,但对他养父龙不落的感情却还是真的。
他虽然性子暴躁,但感情上还是一个比较细腻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与盼娘仅仅两天的露水情缘之后,就出言为她求情,要求他去死,而求我们放过盼娘。
这熊孩子……
确定完了这些,我们开始分头行动,首先是屈胖三跟无尘道长,两人提前去城外布置。
毕竟那帮人如果还不想撕破脸皮的话,对兔六灭口的事情,就不会再牢中完成,而是等待人被扔出城外之后,方才开始,那边需要人手。
至于我和洛小北,则跟在龙云的身边,负责与他认为可靠的兄弟们谈话,并且布置任务。
今天我们主要的目标,就是抢下兔六和龙八斤,避免他们被敌人派来的杀手灭了口,至于那个盼娘,那根本就是一个脑子里进水了的女人,对于全盘的计划一无所知,在我们这儿没有任何作用。
事实上,她对于幕后凶手一方来说,也是没有任何用。
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个弃子。
等待她的,将是几天之后,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一根绳索,将她吊起来,悄无声息的死去。
这很残酷,然而就是如此的真实。
而我们之所以要将兔六掌握在手里,就是屈胖三有自信能够让这个突然间对龙五痛下杀手的家伙开口。
只要那家伙开了口,我们就能够明白敌人在哪里。
确定了这一点,我们就占据了主动的权力。
该头疼的,则是那个潜藏在阴影之中的家伙了。
大家商量妥当,各自分散而行。
我与洛小北跟着龙云等人来到了东边的一处衙门来,说是衙门,其实就是一个简陋的小厅,这儿是巡防队的卫所,置放甲具和武器的地方,外面是校场,而在隔壁那儿,则是华族的大牢。
兔六和龙八斤正好关在这儿。
我们这边赶到的时候,有一个带甲小将迎了上来,先是冲龙云行礼,然后又朝着我行礼,招呼道:“陆爷。”
我之前在灵堂见过他,但说不上来名字,只是简单点了点头。
龙云说田七,现在什么情况?
那小将田七说道:“因为有条活路,龙八斤和兔六都相继写下了认罪书,只有盼娘死不认罪,在哪儿磨着;认了罪,景离长老就叫人开始行刑打板子了,出手的是洛家兄弟,初原刚才出来,跟我说了,给兔六打的比较假,给龙八斤打得很真。”
龙云点头,看向了我,然后解释道:“打板子是有讲究的,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听着好像很重,但即便是皮开肉绽,也伤不了内里,养个几天伤就好;而实实在在地打,如果没有一药物调养,三个月都未必能够下得了床,这样子扔在野地里,基本上只有死路一条。”
我表示理解,不过还是有些奇怪,说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龙云说也许是景离长老吩咐的,也许是洛氏兄弟给人收买了,都有可能。
我说会当场打死么?
龙云摇头,说应该不会,无论是那些人,还是景离长老,都是要脸的人,不可能做出这般越界的事情。
我点头,听到校场对面的大牢处,隐隐传来几声惨叫声。
龙云侧耳倾听了一阵,然后说道:“是兔六的声音,龙八斤那***倒也忍得住,兔六那是虚张声势的打,结果都忍不住,他这般实打实地挨板子,却能够忍住一声不吭,别的不说,这方面倒是个汉子。”
我说今天这件事情,想必他的心里面也有许多的想法。
旁边的牛二冷笑,说可不?还以为盼娘那贱人爱的是他,跟他颠龙倒凤呢,结果回头就给人卖得干干净净,他还腆着脸去保那娘们儿,你说他是不是贱?
我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男女之事,有的看得重,有的看得轻,而这世间,谁又能够看得清醒呢?
五十大板,零零落落打了小半个时辰,接着又是一阵折腾,差不多到了夜里三点多方才结束,随后有巡逻队的二十多人,赶着两辆骡车,把早已瘫倒的两人给送出城外去。
龙云瞧了一眼那领头的人,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我说怎么了?
龙云说那人叫做图兰,是年轻一辈的顶尖高手,也是河佛长老的内侄,跟我们的关系算不得好……
人是由这个家伙押运,就有点儿耐人寻味了。
我说没关系,跟上去吧。
我们这边的人不多,尽管在刚才等待的时间里,我跟差不多十四五人见过了面,但我们最后带的人,也就只有龙云、且介和牛二三人,再加上我和洛小北,总共五个。
当然,城外还有两人。
尽管人不多,但我们有自信料理掉所有心怀不轨者。
我们一路远远跟着,出了城外,又走了半个多时辰,图兰带人将这两个人扔在了林子里,然后折返而走。
我们一直藏在暗处,等待着他们离开之后,缓慢地靠近了林子。
这个时候,提前到达的屈胖三和无尘道长也过来,与我们汇合。
我们等待了一刻多钟,也没有瞧见任何人来。
难道……
他们并没有打算灭口?
我们心中生疑,好一会儿,屈胖三对我说道:“你去看看。”
我点头,摸了过去,结果发现草丛之中的两个人,一个的确是奄奄一息的龙八斤,而另外一具,居然是一个陌生人。
根本不是兔六,而是还是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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