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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公寓,已经天黑。

两个人连晚饭都没吃,只随便塞了点巧克力以及几杯咖啡。卖场已经送了货来,米迦乐先前打了电话告知了大楼管理员,请他收了货。七八只纸箱乱七八糟都给堆在客厅里,床垫竖着靠在墙边。

“先吃饭。”米迦乐当机立断,拆开写着“生鲜果蔬”的纸箱子,洗了两只苹果,一人一只先填一下肚子。她买的都是能够长时间放置不怕挤压的食材,只花了半小时,便做了三菜一汤。期间汤姆威斯多姆也不好意思闲着,再说就算他想坐下来休息休息,她屋里也没有可以坐下的地方。

于是便拆了纸箱子,将组合书柜装了起来,并按照米迦乐的指示摆放好;地板擦了擦,两块地毯分别铺上,靠垫随意丢在地毯上。这边米迦乐已经在说,“饭好了,过来吃饭。”

厨房里有一张红松木小餐桌,摆放四把配套椅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盛在中国青花瓷盘里,分量不太多,一样咖喱豌豆牛肉,一样素炒荷兰豆,一样烤翡翠螺,汤是玉米牛肉浓汤。主食是烤箱焖出来的香米饭。

“会用筷子吗?”她问。

会用,现在没几个外国人不会用筷子了,感谢中餐外卖的兴旺发达。

没有酒,洗了两只玻璃杯倒了两杯甜橙果汁。

要到这一天,汤姆威斯多姆才明白,为什么她根本看不上片场的营养餐师兄妹都只吃私房菜——她做的比那好吃一百倍!

什么中餐外卖什么法国大餐,简直不值一提!

其实当时吃她做的坚果曲奇的时候就该明白的,有些人天生就能用普通食材做出别人无法想象的美味。

后来,他对妹妹玛丽提及此事,说“简直好吃到只能默默流泪”。

他真不知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汤姆威斯多姆走后,米迦乐收拾东西收到将近12点,总算收拾完,这才洗漱睡觉。

次日是周日,约好了去中国城见陈先生。

汤姆仍早起过来接她。

“没有车真是太不方便了。”米迦乐嘟囔。她在纽约和蒙特利尔都是无照驾驶,胆大包天,从没被抓过。

“你有驾照吗?”一般外国小孩到了16岁可以拿驾照的年纪都会去考驾照。

“没。”

“先去考驾照,再去买辆,呃,二手车?”他是知道中国人一般出国在外都蛮舍得花钱,也有钱可花。就看这姑娘昨天刷卡那份洒脱,大概也是个家里有钱的主。昨天那套西装……最后被“就当是我送你生日礼物”的理由强行要求他收下——昨天也确实是他生日,弄得他非常不好意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其实哪里都不太对吧!

“嗯,买辆二手车先开着。师兄叫我去找陈先生买。”

“他做二手车生意吗?”

“不,他开酒楼。”

汤姆威斯多姆困惑了:这是什么逻辑?果然是思路特别奇异的中国人啊。

“他认识熟人开车行,说可以给我进价,加点税,大概吧。”

到了中国城,在一家茶楼前面停下,泊车小弟过来,米迦乐同他说:“我约了陈老板。”

那男生点点头,“老板已经吩咐过,米小姐请直接上楼。”

汤姆威斯多姆下了车,绕过来开车门,她拿一把木手柄的中式烟青色丝绸花边伞,笑吟吟递给他,“用这个。”顺手把他带来的老式黑面雨伞拿过放回车里。在吃穿用度上她尽可能精细,当然如果条件不允许,她也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凑合。她不矫情,但不表示她就要亏待自己表示自己不矫情。

半夜开始下雨,到现在还是细雨潺潺,气温比前几天降了十来度。米迦乐穿昨日买的紫罗兰丝绒短上衣,薰衣草紫的羊毛围巾,牛仔裤紧紧包裹她一双匀停长腿,形状极其美好的圆润翘臀动人心魄,一点都不暴露,却是性感之至。

汤姆早知她身材好,没想到会如此接近完美,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伞面很大,足够遮挡二人,到了茶楼里,他收了伞,米迦乐看他一眼,马上将手里提着的礼盒交给他拿着,他默默接过。这大概又是什么神秘的中国礼节吧,他不在意做这么点小事。

两人走楼梯上了三楼,一个年轻中国女子引他们到一处雅间,敲门,轻声道:“老板,米小姐到了。”

少时一个中年男子开了门,爽朗一笑,“一定是小师妹了。来来来,快进来坐。”

“陈大哥好。”

房间里还有两个人,一个四十来岁的富态妇人,一个须发全白的古稀老头。

妇人圆圆脸,和眉善目,“这就是小凌那个小师妹?哎呦生的可真是好!”转头同古稀老头说:“老爷子快看看,是不是同我们家三宝有夫妻相?”

米迦乐抿嘴只是笑,不接话。

几个人说的都是广东话,都装没看见汤姆威斯多姆这个西洋生番。

陈老板忙说:“阿云又自说自话。小凌可护这个小师妹,莫要惹得他恼。”

“哎呦我就是讲讲怕什么来?他们年轻人嘛,熟了自然讲得到一起去。”

米迦乐笑笑,拿过礼盒,“这是师妹的小小意思,陈大哥快点笑纳。”

陈老板大笑,接过礼盒,“中午可要留下吃饭。”又说:“你师兄给我讲,叫我带你去买辆二手车。嗨,这个小凌是这样客气了,我说要送你一辆新车,他不肯要。你不用同我客气,你是来上大学的,又是去加州艺术学院那样学校,开辆二手车不是要叫人笑话你吗?唔得唔得。我不懂你们年轻人爱什么车,已经叫三宝去看车了。考驾照也喊他陪你去好叻。”

“会不会太麻烦三宝哥啊。”

“他反正闲着也是淘气。”陈老板挥一挥手,便同阿云一道离开了。

陈老爷子见儿子媳妇走了,忙同米迦乐招手,“来来,坐下坐下,我仔细看下你。好孩子,几岁了?来洛杉矶可住得惯?住哪儿?离唐人街可不要太远,没事过来吃饭。我晓得你们年轻人不喜陪我这个老不死的,打八圈?”

抬眼看看汤姆威斯多姆,“这生番哪里认识的?可是你男朋友?他太老,不衬你。”

米迦乐忍笑,“陈爷爷,这是汤姆威斯多姆,你叫他汤姆好了。”

陈老爷子也风趣,马上用英语问:“汤姆啊,会打麻将吗?来来,坐下打八圈。”

“陈爷爷,他不会啦。”坐到陈老爷子对面,“牌搭子可有?”

陈老爷子喜笑颜开,“都去吃早茶了,等我催催他们。”

中午自然留下来吃饭,陈家三宝也回来了,是个皮肤微黑的大眼仔,相貌英俊,身高普通,只比米迦乐高少许,年纪不大,21、2岁样子。

“叫我查尔斯。”他爽朗的笑。

米迦乐不肯,“三宝哥。”

查尔斯陈瞪她,“真是调皮。”又对汤姆威斯多姆说:“麻烦你陪我爷爷,他是老人家了,就爱打个麻将。”

“我觉得很有趣。”他想着自己怎会有兴致坐一上午就看米迦乐陪三个老头儿打麻将……真是万万没想到。麻将这种游戏方式其实也不仅仅只有中国人才会玩了,但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这个产生兴趣。

“你教会他了?”查尔斯陈问米迦乐。

“没教,他差不多看会了。又不难。”

“赢了多少?”

“不告诉你。”

查尔斯陈摸摸鼻子,“你第一次来,肯定不好意思赢的太多。你要只会输,他们根本不同你玩,说你牌技太差。”

米迦乐乐得不行,“是啊是啊,挺不好意思的。要不要我下次带点什么来送给爷爷?”

“无所谓啦。爷爷很有钱的,就是玩嘛,你赢了是你的本事。”查尔斯陈耸耸肩,“我知你要到8月底才开学,有空的话,不妨多来陪陪爷爷。”又低声道:“真没赢多少?”

“不多啦,几百块。”

汤姆威斯多姆觉得很趣怪:明明刚认识的两个人,居然可以说的这么热火朝天。

“你有无看中的汽车牌子款式?我去车行转了转,拍了些照片来给你看看。”查尔斯陈给她看手机里的照片。

“二手车4000块以下,性能差不多就行。我不太懂这个。”

“我爹说买新车给你用。”查尔斯陈一脸羡慕,“当年我考了车牌他也只给我买了辆二手车。”

“我师兄说不许要。”

“怕什么?他又不知道。买了来你拿去用就是。凌叔叔是这么客气了。”

“借来用用倒是可以。”米迦乐也不介意啦。看起来陈家是欠了师兄偌大一个人情,一辆新车大概也还是还不完的。人情不能老欠着,欠得久了反而不好,要让对方有还人情的机会才是妥当。

吃饭的时候三个人坐一桌,查尔斯陈听说米迦乐刚入行做演员,顿时跃跃欲试,“我爹老埋怨我不肯接手家里生意,又不许我去做我想做的,愁死我。”

“你想做什么?”

“我在大学有组乐队,最近乐队巡演到欧洲去了。”

“哇!”

“爷爷最近身体不好,困得我哪里也去不了。”他唏嘘,“不过要是不用到处跑,随便接个什么剧集拍拍也不错啦。”他说的好玩,笑嘻嘻并不在意。

“那等我经纪人过来了你去见见他。”

一顿饭吃得宾主皆欢。

临别时陈三宝同米迦乐说:“看好什么车型,发链接给我。这几天若要出门——”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汤姆威斯多姆,“喊我来接送你。”

“好。谢谢三宝哥。”

“哎呀你真是烦人!”

周一早上,汤姆威斯多姆开车来接米迦乐。今天是很重要的试镜。

但当他到了米迦乐的公寓,凯瑞吉布森已经等在客厅里了。

显然,凯瑞吉布森对他会出现在这里感到吃惊。

“威斯多姆先生,”他伸手,“多谢你这几天照顾michael。”

“叫我汤姆。”两人握了握手,随即一齐看向正在穿鞋子的米迦乐。

“你们都要陪我去吗?”经纪人陪着去是天经地义的,但就这么把汤姆威斯多姆赶回去吗?太不仁义了吧。

汤姆威斯多姆是很懂事的,马上说:“那我先回去了。”

“都来了,为什么要回去?一道去好了。”她今天穿的是t恤牛仔裤,一头乌发扎了个马尾辫,露出晶莹剔透的小脸,百分百青春无敌。

“只是一个试镜,不用那么紧张。这样吧,汤姆,麻烦你送她过去,改天我请你吃饭。我先去看几个朋友。”凯瑞吉布森匆匆走了。

“试镜约的几点?”

“上午10点。”

汤姆威斯多姆看了看腕表:8点40,时间还早。50分钟后他们到了试镜地点。

“我自己上去,你随便在哪里等我,好吗?”虽然是询问,但一点也没给他选择的余地。

“好。不用太紧张,出来了就给我打电话。啊,那边有个书店,我去那里看看。”

他送她到楼下大厅,吻了她一下,看着她进了电梯。

米迦乐心情很好,他很少会主动吻他,倒是经常会被她强吻,不过他从来没反对/反抗过,就当他其实很喜欢被她亲吻好啦。

这天的试镜也出奇的顺利。他们大概找了全洛杉矶所有15岁到20岁的女演员来试镜,等候厅的人多得出奇,试镜也很快,大厅四周有七个房间,所有的房间都在同时进行试镜。

11点不到,助理喊到米迦乐的名字。她的名字不出意外的引起了等候厅里其他女演员的注意,一个个子娇小的金发女孩子说:“见鬼!我差点以为这个角色其实是男孩子。”

试镜的房间不大,靠墙摆着一张椅子,一台摄像机在椅子侧前方,两个人坐在对面的桌子后面。

“请坐。”

“可以开始了。”另一个人说。

出来的时候,那个个子娇小的金发女孩也刚好从隔壁房间出来。

她先是一笑,然后走过来,主动打招呼,“hi,我是海顿潘妮蒂尔,叫我海蒂好了。”

“我是。”米迦乐有,海蒂要比她差不多矮一个头,可能还不到。

“一道走吗?去喝杯咖啡?”

“好。”米迦乐点头,但她马上又说,“有人在楼下等我。”

“谁?你的经纪人吗?不,不是。男朋友?”

“也不是。就是——朋友。我没有驾照,他送我过来。”

“哦,是‘他’——”

米迦乐笑着推了推她。

两个人走进电梯,下了楼去一楼的咖啡厅买咖啡。

海顿潘妮蒂尔抱怨:“我没见过这么匆忙的试镜,简直糟透了!”她是童星出身,对试镜这种事已经很有经验。

“是吗?我觉得还好啦。”

“你比我进去的时间要长一点。说真的,我真不知道这个剧到底在说什么。”所有的试镜剧本都是同样的内容,没头没尾。

“管他呢。”米迦乐懒洋洋的。今天没下雨,天气晴朗,碧空万里。

“你为什么好像一点也不关心?”

“工作而已——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哦,可能你看过我做的广告吧。”少女虽然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可那种按捺不住的沾沾自喜真是讨人喜欢。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金发碧眼,典型的美国甜妞,还有那种典型美国人的外向热情——美人总是喜欢美人的。

“哦,我妈妈来接我了。”海顿潘妮蒂尔向门外招手,“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两个女孩交换了手机号码,一起走出咖啡厅。

汤姆威斯多姆也刚好走到咖啡厅门口,“你已经下来了?怎么——”他根本没注意到米迦乐身边的金发女孩。

“hi,汤姆,这是我的朋友海蒂。”

“你好,海蒂。”

海顿潘妮蒂尔咯咯笑,踮起脚,在米迦乐耳边用并不算低的声音说:“就是他吗?他太老啦,不衬你。”

米迦乐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