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复、盖、海,哪里近,就打哪里!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拖延久了,难免夜长梦多!鞑子一旦反应过来,明白过来,我们就是搞再多的花招,也都没有用了!”
杨振眼见众将在继续战斗与撤退的问题上,想法已经趋于一致,没有了当初的抵触情绪,于是当机立断站起身来,断然说道:
“盖州!就打盖州!盖州距离此地,不过六七十里,驿道海路皆能通达便利,人马调度也容易!而且——”
说到这里,杨振略微停顿了一下,询问众人:“而且,你们想过没有,眼下盖州城里该是一个什么情形?!鞑子镶白旗驻防本地的甲喇章京彰库善,本应驻扎在盖州城,可是如今死在一里坡!这真是天赐良机!”
说到这里,杨振目光炯炯神情严肃地扫视众将一圈,最后说道:“此战最重要的,就是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我们各路人马白天休整一番,傍晚就当出发!这是我们这一次深入敌后,最后一战!胜了,大功告成!不胜,也不枉此行!”
杨振自顾自情绪激昂地说完了这些话,再去看围在自己身边的一圈将领头目,却见有的频频点头表示认可,有的仍是拧着眉头不言不语。
杨振心中恍然,知道有的人已经小富即安,或者只想保住眼前战果,开始厌战惧战了,另外士卒疲惫,也是一个不能不考虑的问题。
想到这些,杨振“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然后又对众人说道:“我知道,这几天,各部将士东奔西跑,疲惫不堪,都想着多多休整一番,想着养足了精力,将来再战。但是——这是绝对不行的!鞑子不会等我们!”
杨振最后这一句“但是”,突然说得声色俱厉,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全部凝聚到了自己的身上:
“要知道,我们现在的打法,就好比是跟鞑子抢时间,我们抢在鞑子反应过来以前,我们就能赢!一旦鞑子反应过来,我们就输定!”
说完了这些话,杨振平复了一下情绪,又担心这些人害怕盖州城里鞑子多,当下略一沉吟,换了个缓和的语气,接着又说:
“现今的盖州城,虽是满鞑子在辽南的一个重地,但是满鞑子一共才有多少人?!他们在辽南这一带又能派驻多少八旗?!
“尤其是鞑子镶白旗,据我所知,乃是较小一旗,眼下不过五个甲喇,旗丁、披甲算在一起,拢共也才二十来个牛录罢了!
“辽南这么大,金州,复州,盖州,海州,还有旅顺口,他们撒出去分兵把守,每一处又能有多少真满鞑?!最多各有一个甲喇驻防而已!
“而且盖州城里的情况,仇老兄是清楚的,真鞑子不过两个牛录六百来户而已!还有一个牛录的披甲人,另有几百个二鞑子天助兵,可是都在城外驻屯!
“这一回,只要我们瞒天过海趁黑进了城,只要我们浑水摸鱼的动作足够快,成功的机会,不是九成九,而是十成十!”
杨振也想过,是不是回头往南,去打复州城更有把握,更安全,毕竟那里距离复州湾的长兴岛更近,胡长海、高成友他们肯定没话说。
但是想来想去,他还是放弃了。
一来,熊岳距离复州城有点太远了,是熊岳到盖州之间路程的三倍还多,一行人马奔将过去,少说也得一天一宿。
二来,复州城里也有鞑子一个甲喇的重兵驻守,即使瞒天过海骗城得手,一时之间也吃不下去,消化不了。
再者,杨振也听仇震海说了,许尔显原是奉了命令要去复州城打造水师船队的,目的就是清剿复州湾里的海盗团伙。
这说明,复州城里的鞑子对复州湾方向的海盗活动是有警戒的,是有防备的,走海路靠岸登陆,很难隐藏行踪。
当然了,复州城距离复州湾太近,去打复州城对胡长海他们太有利,也是现在的杨振不愿意看到的。
虽然这些海盗队伍目前不愿意被他收编,但是杨振还是抱着将来可以收编他们的希望。
若是帮着复州湾里的群盗,真的一举把复州城里的鞑子消灭掉了,那么接下来一年半载的时间,胡长海他们是不可能接受杨振收编的。
起码在鞑子重新调整复州城部署,重新对复州湾群盗形成威胁之前,胡长海他们是不可能接受杨振收编的。
所以,于公于私,杨振都只能选择就近去打一打盖州,虽然成功的概率相对小一点,而失败的风险则更大,但是权衡之后,他也没得选择。
除非现在就撤退,再次横渡辽东湾,回到松山城,可是眼下这个局面,总体对他有利,就这么撤了,又让他心有不甘。
杨振边想边说,到了最后,为了再一次振奋士气,调动情绪,他对众将说道:“你们各自回去,收拢了人马,抓紧休整补充!同时也要与手下弟兄们好好分说,一旦咱们进了盖州城,杨某在熊岳城立下的规矩,在盖州城仍然通用!”
盖州可不是熊岳小城,那里的城池可比熊岳大,人口也多,金子、银子、女人自然更不用说了,可比熊岳这个小城丰厚多了。
当下众将听了,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喜上眉头,但是杨振既然已经做出了决断,他们一个个抱拳领了命令,也都也没有二话。
从来战场如赌局,若是一个败多胜少的局,你事前许诺再多的好处也没用,不会有人跟着你冒险下注,因为不一定有几个人能活到看见胜利的时候。
但是,对于胜多败少的局,甚至是赢面儿高达九成的赌局,那就不一样,赌徒们会像鲨鱼闻到血腥一样扑上去。
杨振身边的这些将领,都是打惯了仗的,赌心也大,赌心不大也不会跟着他深入敌后。
此时各自心里盘算着,开始琢磨起如何向自己的手下添油加醋地传达杨振的命令了。
看见众将接受了自己的决定,杨振也不再征求意见,三下五除二做出了安排,然后打发众将分头行事去了。
且说众将这边刚走,金士俊、安庆后随即就来求见,他们向杨振报告了新收青壮编伍组队的进展,并重点报告了棚长队官们的情况。
“总兵大人!城中俘获青壮男丁已经点检记录完毕,最小的十四岁,最老的五十一,查可用青壮男丁七百三十二人!
“卑职等人按照大人在先遣营的编法,拟以十人为一棚,以十棚为一队,以两队为一哨,眼下共有七十三棚又两人,可编为前后左右四哨人马!
“另外,每棚点一人棚长,每队任一人为队官,另任一人为队副官,队官、队副官各领本队五棚青壮!——这是卑职等拟任的棚长和队官、队副官人选!”
金士俊站在杨振的面前,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安庆后的收留接过一卷文书,然后恭恭敬敬地双手呈给了杨振。
杨振接过来,展开细看上面写着的名单,这个时候又听金士俊说道:“至于四个哨官,卑职等不便提名,还请总兵大人亲选任!”
杨振从金士俊他们的名单上,也的确只看到了拟任棚长、队官、队副官的名单,而且其中还有一些比较熟悉的名字,比如胡骝。
另外,之前自己在东跨院查看那些俘虏的活口时,主动站起来报名投效的那个县衙班头李吉,也在拟任的队官名单之中。
杨振大概翻看了一遍,其中人选,自己也并不是个个都能对得上号,尤其是那些棚长们。
不过,眼下这些并不重要,既然放权给了金士俊和安庆后,那就该完全信任他们,若是挨个询问情况,反倒落了下乘。
杨振看见金士俊和安庆后略显忐忑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立等着自己的说法,当下略想了想,对他们说道:
“这些青壮男丁,能做工,能打仗,到哪里都是宝贵资源!尤其是,不管他们以前有没有上过战场,今天晚上,都要临时武装起来,要跟我们一起行动!所以棚长、队官、副队官人选不可谓不重要!
“当然了,你们两个,我很放心,你们挑选的这些人,我也很放心,可以试试看!不过呢——”
说到这里,杨振放下了手中的文书,站起来在院落中来回走了几步,片刻之后,回头对金士俊、安庆后二人说道:
“稳妥起见!新编的哨队,哨官就不要那么多了!也不必要那么些哨!你们且先选出十棚青壮,一百号人,今日中午之前,移交给胡大宝接管!
“——正所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我曾经答应过他,破了熊岳城,要给他补充一些损失的人马,现在如约给他一百号人马,总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