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第二天上午辰时,杨振起床,匆匆洗漱完毕,吃罢了简单的早饭,就叫麻克清到前院协理营务处去找张得贵。
杨振要召集松山城内外各路将领,准备向他说明自己很快就会离开松山城去边外的事情。
去边外干什么,眼下他还不能说出全部实情,但是昨天晚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的时候,他已经找好了借口。
眼下的松山城里还有没有祖家人的沿线,杨振并不清楚,但是小心起见,他还是决定暂时隐瞒自己去边外的真实意图。
古人云,酒色迷人眼,财帛动人心,这话是很有道理的。
且不说消息传出去之后,祖家人究竟可不可靠,会不会向满鞑子或者蒙古部落通风报信了,就单说祖家人要是也动了劫财的心思,那可就麻烦大了。
祖家将手下的骑兵队伍,那可是成千上万,实力远胜过松山城里的这几头蒜。
再加上祖泽远、吴三桂如今正看自己不顺眼,备不住他们就会趁着这个机会,说动祖大寿,在边外打自己一个埋伏。
到时候,他们既可以劫了张家口商队的财货,又能趁机干掉自己。真要如此的话,那自己可就是人财两空了。
所以,他得想个稳妥的办法,既要隐瞒下自己带人去边外的真实意图,同时又不至于在将来回来的时候真相大白了,再伤了其他几个不知情将领的心。
所幸杨振一大早就想好了说辞,就等着众人到来了之后,当众拍板决定,然后安排好自己离开以后的防务。
但是,他叫麻克清到前院找张得贵传令,而麻克清却没有在前院协理营务处的办公大堂找到张得贵。
“大人!张参将此时并不在前院!卑职刚才听夏帮办他们说,今日一早,城门一开,张参将就出城去了,听说还有,徐参将、李游击、张守备他们几个,一同骑马往止锚湾船营方向去了!”
麻克清在前院没有找到张德贵,听说张参将出了东门,就又赶紧跑到东门询问,一问之下,原来是一行人说笑着往船营方向去了。
“卑职猜测,张参将他们一行,可能与昨天在这里说起的事情有关!他们真去找仇统带去了!”
麻克清话说到这里,嘴角也已经是带着笑意了,看着杨振皱眉不语的样子,心里只觉得有趣。
他也是头一回遇见松山城里的众部将紧着给自己的上官——松山团练总兵官保媒拉纤张罗婚事的奇闻呢。
“你说说这帮人,啊,碰上这种事情却是上心得很!我都不急,他们倒是急个什么劲儿啊!”
杨振嘴里抱怨着,摇着头,但是脸上却始终带着笑意,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意思,最后想了想又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不必找张得贵张参将了!你去叫协理营务处当值的其他人,立刻出去传我的命令,叫各部守备、统带以上官将,巳时之前到总兵府大堂议事!”
虽然杨振并不担心自己会错过张家口出来的那支大商队,但是他也想早一点出发。
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自己这边越是早一天出发,那么到了边外以后,行程安排起来也就越从容。
缴立柱一人双马,可以在八九天内从张家口一路急奔到松山城,那是他无所顾忌,没有拖累,更不必时时处处准备作战。
可是杨振带着人马去边外,却不能如此。
他需要准备足量的弹药,准备足量的给养,甚至准备着,到了青峦岭一带,看看情况可以考虑再招募一批草原上纵横的马贼队伍。
这样一来,从松山城到三座塔,再到阴金河与老花河交汇之处设伏,一路上耗费的时间,可就不单单是策马疾行赶路的时间了。
且说杨振叫麻克清出去传令之后,又回到内宅里面,接着盘算带人去边外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突然,杨振正想着事情,就听见外间一阵欢笑声传来,随即又是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进了内院。
片刻之后,已经消失了一会儿的麻克清,突然在门外探进头来,满脸喜色地说道:“大人!张参将他们回来了!”
麻克清话音刚落,院子里面就有人大嗓门说道:“老弟!老弟!咱们去给你说亲回来了!老弟你就擎等着摆喜酒吧!哈哈哈哈!”
这是徐昌永的声音。
杨振听见徐昌永在院子里这么说,当下起了身,迈步出了房门,就看见张得贵、徐昌永两个,还有李禄、张臣他们几个,都是满脸笑容地来到了院子里。
“大人!卑职几个刚刚又去了趟止锚湾船营,见到了仇统带、郭增福、仇广义他们,把话说了!仇统带他们满口答应了!
“而且,现在止锚湾船营上下,听说了总兵大人想与仇家大小姐结亲,今后要做仇氏的女婿,全都高兴坏了,一片欢天喜地!”
张得贵笑着说到这里,见杨振虽然面带笑容,却并不是十分兴奋,略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接下来,若是一切按照老规矩办理的话,那就是纳采、纳征和请期了!卑职已经叫人准备纳采要用到的大雁了!”
杨振听见张得贵这么说,知他对这个事情甚是上心,冲他点点头说道:“这些事情就有劳老张你了!
“不过呢,什么纳采、纳征、请期的事情也不必急在一时!最好要叫仇统带回头亲自问问仇家大小姐的意思再说!要她自己愿意才好正式提亲!”
纳采,是大明朝婚姻礼仪里的第一项,需要由说媒的人出面,带着男方送给女家的一只大雁,到女家正式提亲。
至于为什么提亲或者说纳采要用到大雁,这个就不是杨振能说清楚的了,好在现在五月下旬了,小凌河口一带的芦苇荡里,大雁并不少见。
华夏古代传统里面,婚姻的礼仪非常繁琐,起码有六礼之说。
不过到了大明朝,法定的婚姻礼仪,尤其是婚前的礼仪,简化成了三项,除了纳采,就是纳征和请期。
纳征,就是双方婚事确定了以后,男方给女方赠送一批彩礼,什么金银首饰了,绫罗绸缎了,等等,主要以财帛为主。
请期的意思就很明白了,那就是男方再派人到女家,双方说定一个成婚的日期,定下来之后就可以迎亲成婚了。
那么,在这几项婚姻礼仪之中,最具象征意义的,就是纳采了,如果女方接受了媒人带过去的男方赠送的大雁,那就意味着,男女间婚姻大事定下来了。
杨振听见张得贵的话,心里当然也挺高兴,但是想到仇震海及其部下将士们的想法,并不能代表仇碧涵自己的想法。
仇震海及其部将部众们是怎么想的,杨振的心里其实很清楚。
他们初来乍到,在松山城外立足,又没有了其他的退路,若是能通过自家的大小姐与杨振这个松山总兵官结亲攀上关系,那么从此以后在松山这边就算是站稳了脚跟,就不用担心受到什么不公平的对待了。
其实,杨振放任张得贵他们几个去说亲,当然也有自己的考虑,他也想通过与仇氏结亲这个途径,将仇震海麾下的船营与自己进一步捆绑到一起去。
因为这一支船队,对于现在的杨振来说,以及对他将来的计划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然而,杨振的纠结也恰恰就在此处,虽然他知道婚姻与爱不同,婚姻需要考虑更多的利益因素,但是他仍旧希望,仇碧涵能够自己做主来决定要不要接受这桩婚姻。
“嗐,女子的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那就是要听父母之命!眼下仇震泰不在了,仇氏就是仇震海说了算!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小女子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张得贵对杨振方才所说的话,根本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杨振愿意向仇氏提亲,那是给了仇氏天大的面子,是他们高攀了杨振,可不是杨振高攀了他们。
“再说了,卑职早就听说,当初大人从田庄台率队撤离的时候,路上可是亲手搭救了仇家大小姐一命呢!大人堂堂一方总兵官,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女子,哪里还有什么挑剔的余地?!”
“就是!老张说的,却是正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自古婚姻大事,谁人不是如此?!”
徐昌永跟着附和了一句,张臣、李禄也都笑着附和,都说这个事情要尽快定了下来,也好派人尽快给宣府杨总镇那边回一个准话。
杨振见众人如此说,想了想,只得苦笑着点头答应了众人,其实对于此事,他也乐得干脆做一个甩手掌柜,把这些事情交给了张得贵他们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