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下方的李麻、麻克清,听见杨振这么说,立刻跳上附近的一处断壁残垣往西眺望。
只见银色月光下面,西边草原的地平线上,不知杂何时竟然冒出来一片黑压压的东西,定睛细看,可知那是人群。
但仿佛人群之中又有畜群,乌泱泱的一大片,正在朝土城子一带过来。
再细看,在这群人以及被人驱赶着的畜群前面,还有一小队白色衣甲的骑手正在策马扬鞭,快速接近之中。
李麻看见这个情景,心中不是很托底,立刻对杨振请命说道:“大人,西边有队骑兵正在快速接近,要不要卑职带人过去看看?”
“不必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张国淦他们回来了!他们的身后,当是杨珅从宣府带回来的人马了,而且必定还有别的收获!”
这一回带着满鞑子镶白旗的衣甲到草原上来,真是太对了,不仅可以冒充满鞑子浑水摸鱼,而且到了这个时候,也可以远远地辨别敌我的身份。
满鞑子镶白旗的衣甲虽然镶有红边,可是底色毕竟是白色,不光是白天在日光下非常容易辨认,就是到了月色明亮的夜里,也可以比较容易辨别身份。
再说了,杨振对张国淦以及张国淦带走的那队人马十分熟悉,他们的衣甲装束甚至是背着长长火枪的样子,隔着老远的距离,杨振就能认得清楚。
李麻听了杨振的话,有点将信将疑,但是看见远方已经有人策马冲过去接住了那队人马,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果然,没过多大功夫,那队人马就穿过了已经空旷下来土城子周边,冲上了土城子所在的台地。
当先几个人来到了不远处,翻身下了马,一边朝着杨振等人所在的高处快走,一边有人大声说道:
“少爷!杨珅和新募的壮勇来了!而且,他们还拦住了往西逃窜的那些人马,带回了好多牛羊驮马和骆驼!”
来人之中,当先的那个,正是张国淦。
张国淦所说的情况,杨振已经站在高处看了一个大概了,但是听见他这么说,心里还是异常高兴,当下从高处下来,满脸喜色地迎了上去。
张国淦来到跟前,连忙见了礼,让出了身后的两个人来。
紧跟在张国淦身后的两个人里,一个是那个黑大个子缴立柱,后面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则是另外一副装束,月色下,杨振看着有点眼生。
缴立柱这段时间一直跟在杨振的身边,早明白了杨振的习惯,此刻见了面,只是抱拳躬身,然后就站到了一边。
那最后一个粗壮汉子却不是如此,见了杨振当面,连忙双膝跪地,俯身叩首说道:“小的杨大贵,见过大少爷!大少爷威武!小的们远远地跟了一路,却是没敢动手,这一回多亏了大少爷来得及时,否则真是难以料想!”
杨振早猜到他是杨珅派来报告情况的,此时听了,心中恍然,正待开口询问杨珅所部情况,却听这个杨大贵紧接着说道:
“这些日子我们一直是白天分散隐蔽,夜里一起行军。到得今日午后,我们本来在红庙子以西的地方藏身,侦知商队仓促起行往东之后,赶忙集齐了人马冒险跟进,结果紧赶慢赶还是差一点误了大事!
“好在最后关头,我们堵住了商队人马西逃的通路,截下了一批人马,截获了大批的牛羊牲口货物!我们杨守备叫小的跟着张千总先行一步,先向大少爷请罪!他们带着截获的人马牲口随后就到!”
听完杨大贵的这番话,杨振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同时笑着对他说道:“你们能够带着新募的壮勇平安回来,就已经很好了,什么请罪不请罪的,以后不必再说这样的话!
“何况这一回,你们恰巧堵住了商队的西逃之路,此行不仅无过,而且有功!起来,起来,快快起来!”
杨振他们在这边说话的同时,原本看起来还远的西边那批人马已经抵达附近了,早有徐昌永、张晨等人率队前往迎接。
傍晚时分,商队营地遭到徐昌永和杨振两路攻击时从西边逃散的人马和牲口,被远远地跟在商队后边的杨珅所部壮勇截获了。
当然,如果不是要在夜色之中拦截和追击这些逃散的人马、牲口,杨珅或许能提前一个或者半个时辰抵达土城子。
但是不管怎么说,杨珅终于赶在自己马上就要下决心撤离的时候,率队抵达了。
“大人,卑职来晚了!”
杨珅率队一抵达土城子一带,就在徐昌永、张臣的陪同下,快速赶来拜见杨振,而且一见面就单膝跪地,向着杨振俯首请罪。
月光下,杨振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是即便如此,他也能看得出来,这一行杨珅等人怕是受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
杨珅整个人瘦了一圈,更黑了许多,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看起来跟那些草原马贼倒也没什么两样了。
杨振见状,又听他这么说,话语里带着几分自责,当即上前,双手搀扶住他,将他拉了起来,同时对他说道:
“不晚,不晚,晚什么,你来得正是时候啊!其他的也不必多说了,你们在草原上辗转上千里,吃的苦,遭的罪,我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你事先安排的缴立柱和马壮等人,这回也都发挥了重大的作用,立下了汗马功劳,没有他们传递的消息,我们此时便不会在这里。总之你们很不错了,很不错了!”
杨振将他拉起之后,一边对他说着话,一边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免得继续自责。
杨珅对于张家口出来的这个商队的了解,其基本的情况,还是来自如今驻扎在张家口堡里的杨捷及其部下们。
先前受了他的委派,打入商队之中,充当商队护卫的邓恩等人,在商队之中身不由己,无法及时传递出来更多更准确的消息,他自是毫无办法。
他从宣府、张家口带出来的人马,虽有一千多人,但是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新募的壮勇良家子。
即使已经配备了刀盾弓箭长矛,甚至其中的一部分人马,还配备了宣府镇调拨支援的鸟枪火铳和战马,但是在面对人马众多的商队之时,杨珅始终投鼠忌器没敢动手。
他身在塞外草原之上,手下又是未经战阵之军,根本没几个可靠又干练的旧部,可以说一个不小心,等待他的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甚至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所以这一路上,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率队跟着,并且是远远地跟在商队的后面。
同时,为了避免暴露行踪,还不得不在白天化整为零,分散躲藏,到了夜里,才敢集结起来行进,沿着邓恩等人留下的记号拼命追踪。
然而这些苦楚,杨珅根本无处诉说。
此时杨振的这个反应,以及杨振所说的话语,令他顿时百感交集,对杨振感激不已,当下对着杨振一躬身,语带哽咽地说道:
“卑职,本应做得更好,但是卑职没有做到,此行能竟全功,实在全靠大人英明,卑职等不敢居功!”
“杨珅兄弟,杨总兵,时辰可是不早了,接下来有话,咱们还是到了路上再好好说吧!此地可是不宜久留啊!”
陪着杨珅前来寻找杨振的徐昌永,眼见夜色渐深,忍不住出声打断了杨振与杨珅的交谈,催促着杨振赶紧撤离。
“是的,大人,徐参将说的很对!卑职虽然拦截住了大部分从是这里逃散的人马牲畜,可是备不住就有漏网之鱼,一旦有人钻了空子往南逃窜,惊动了喀喇沁人。咱们此行,恐怕就要横生枝节了!”
听了徐昌永的话以后,杨珅也立刻发言表态,支持大家尽快离开这里。
站在一边的张臣听了徐昌永、杨珅所说的话以后,也是频频点头,那意思也很明白了。
“没错,的确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诸位,快去收拢了老花河西岸各路人马,咱们过河,回家!”
此时,夜风已冷,露水渐浓,杨振听了众人的意见,又看见被杨珅的人马截获并驱赶回来的成群的骡马牛羊骆驼,也已经浩浩荡荡地过河去了,当下也不多说什么了,随即传令所有人马从老花河西岸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