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辽海之上,寒风凛冽,浪高水冷,到了夜里,气温已至零下。
又加上海水与陆地、白天与夜晚的温差变化,到了夜里海面之上常常大雾弥漫,又湿又冷。
一般的水师将领,在这样的天气下,只敢沿着海岸在近海航行。
但是袁进毕竟不同于一般的水师将领,他在辽海之上打混多年,对辽海上的形势,比如海况与航路熟悉无比。
即使在大雾天,也能够依照简陋的水师罗盘、航图,以及他多年积累的经验,准确无误地判断方向。
有了这样的水师主将,杨振自然放心得很,所以上了船以后诸事皆不过问,任凭袁进指挥返航事宜。
一行人,于崇祯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上午从旅顺口扬帆起航,一路向西向北航行,横渡辽海,在海上度过了两个日夜,到了十月二十八日中午时分,终于抵达了小凌河口一带海岸。
小凌河口南北两岸的芦苇荡,早被满鞑子施放的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所以,杨振、袁进他们返航的船队一出现在海岸附近的海面之上,就被驻守在小凌河口以南那个沙洲岛上的望海哨给发现了。
接下来的事情,那就顺利多了。
杨振船队返航的消息传到松山城里之后,以杨朝进为首的松山各部官将,张得贵、夏成德、吕品奇等人,纷纷赶到小凌河口附近迎接。
杨振看见海岸上前来迎接的众人,便在小凌河口下游的南岸下了船,与众人见面。
“都督此行辽南,一切,可还顺利否?怎地,只有这些船只回来?”
杨振当初从松山海岸止锚湾船营出发的时候,大小船只两百余艘,随行将校士卒三千多人。
可是此行回来的时候,所带大小船只几十艘而已,随行人员只数百人,而且个个疲惫不堪,肮脏邋遢,的确给人一种不好的联想。
所以众人一见面,杨朝进就连忙询问起来,而其他人也都是满脸关心与满脸凝重之色。
“顺利,一切顺利,简直不能更顺利了!哈哈哈哈!”
跟在一边的袁进,自然不等杨振出声,当下便把如何先取复州,再夺金州,最后拿下旅顺口的事情简要说了。
众人一听之下,原有的担心与揣度,刹那之间烟消云散,一个个惊呼慨叹,顿时兴高采烈起来。
杨朝进更是冲着杨振一鞠躬,然后高兴地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真是喜上加喜,双喜临门!哦,不不不,真是喜上加喜再加喜,三喜临门啊!”
跟着杨朝进前来迎接杨振的众将,张得贵、夏成德、吕品奇等人,听了此话,也赶紧躬身抱拳,冲着杨振高兴地说道:
“确是三喜临门,三喜临门!卑职恭贺都督,恭喜都督!”
众人这么一说,倒让杨振有点懵了,马上反问道:“哦,三喜临门?!何来三喜?何谓三喜?”
杨振这么一问,前来迎接的众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杨朝进对杨振说道:“都督,这第一喜嘛,乃是前番辽西大捷之喜报已入京师,已入圣天子之耳,圣天子嘱王督公遣人到松山传达口谕,已经恩准了都督亲赴京师,到午门献俘之事!”
说到这里,杨朝进见杨振若有所思,停顿片刻,见杨振无话,便又接着说道:“咱家听闻,都督松山大捷以及在东官沟、卧牛沟连战连捷的喜报,传入京师大内之后,圣天子欣喜不已,大捷之喜报,已经传遍京师,乃至传遍九边了!
“圣天子与朝堂诸公,已有意在都督亲赴京师,午门献俘之后,于平台,亲自召见都督问策,并当面进行封赏!此即第一喜也!”
说完了这些话,杨朝进见杨振笑着点头,便又接着说道:“至于这个第二喜嘛,还是由张副将说给都督听吧!”
杨朝进笑着这么一说,夏成德、吕品奇等人,全都喜气洋洋地看着张得贵,等着张得贵向杨振报喜。
一头雾水的杨振,见众人如此,便也看着张得贵。
这个时候,就见张得贵挠了挠头,笑着对杨振说道:“都督,这个第二喜嘛,却是,却是,却是夫人有喜了!”
“真的?!”
杨振乍闻张得贵所说“夫人有喜”四个字,登时喜不自禁,连忙出声询问。
“这个喜讯,乃是夫人之母,都督岳母沈氏,亲口对卑职所言,岂能有假?!”
张得贵见杨振询问,连忙躬身回答道。
这个时候,杨朝进、夏成德和吕品奇等人,包括袁进在内,皆笑容满面地冲着杨振躬身说道:
“恭喜都督将有梦熊之喜,将有弄璋之庆!”
梦熊之喜与弄璋之庆,都是恭喜别人生儿子的意思。
这个话,对杨振来说,并不陌生,他倒是能够听得明白。
与此同时,他也十分清楚,在这个年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子嗣,对他来说,以及对他的这些追随者们来说,是多么重要。
年届而立,没有子嗣,在几百年后当然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无人在乎这一点。
可是在明末这个历史条件下,尤其是想要团结一批人共创大业的情况之下,杨振已经年届而立,却没有子嗣,这是一个不容小觑的问题。
最起码,对于一个正在形成并且日益壮大的新兴武人集团来说,这可是一个隐忧。
现在好了,问题解决了。
虽然并不一定真的是儿子,但是总算给了追随者们以希望。
即便第一个生下来并不是儿子,可是有了第一个,第二个还会远吗?
杨振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当下也是大喜过望,高兴万分,就在小凌河南岸的河岸上换乘了马匹,兴高采烈风风火火地往松山城东门赶去。
至于第三喜,已经不需要多说,不需要去问了。
第三喜,正是杨振再次率部横渡辽海,接连拿下复州、金州与旅顺口的大喜之事了。
这个消息,要是传到了京师,传到了崇祯皇帝的耳朵里,那就更了不得了,其意义之重大,还更在俘获鞑子十王爷多铎与击退满鞑子大军之上。
自从辽东沦陷之后,二十几年间,只见过满鞑子东征西讨攻城略地,何曾见过大明朝的官军收复过关外一座城池?!
杨振此番作为,更是远远超过了当年毛文龙的镇江堡大捷。
杨振一行在杨朝进、张得贵、夏成德、吕品奇等人簇拥下,一到松山东门,就见城中将士已经在东门外夹道欢迎了。
驻守在吕洪山乳峰岗一带的祖克勇、徐昌永两个,也已经闻讯赶了过来,就等候在夹道欢迎的人群前面。
他们与杨振见了面,闻听杨振带出去的大军已经打下了复州、金州与旅顺口,一个个又惊又喜,恭贺不迭。
想当初,他们从宁远城内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杨振,充当所谓的大军先锋,北上解围松山的时候,何曾想到过会有今日?
如今眼见杨振前程如日中天,他们两个人真是感慨万千。
却说杨振在松山东门外见了前来迎接的松山守城将士,当众宣布了在辽南取得的大捷,松山城内随即欢呼震天。
有了先前的大捷,松山各路官军已经知道朝廷必有厚赏了,现在又有了收复旅顺口,收复金、复二城的泼天之功,松山官军各部的地位赏赐自然更是水涨船高了!
自从进了松山东门,杨振所过之处,皆是一片欢呼恭贺之声,而杨振在松山官军各部将士中的声望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顶点。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留守在松山城的各部将士,不管是夏成德的人马,还是吕品奇的人马,又或者是先遣营的主力走了以后赶鸭子上架成为了守城主力的先遣营各支预备队,在无形之中,成为了一个利益攸关休戚与共的整体。
而在这个荣辱与共的整体之中,杨振俨然已经成为了他们各部人马共同的毫无争议的最高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