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伏尔加西餐厅,韩明燕既紧张又兴奋的。
来京城三年了,她只从西餐厅前路过过,却从来没进来过。
早就听人说过西餐厅很高档,里面吃的东西还都是外国来的,一般老百姓根本吃不起,她早就期待不已了。
一想到马上就能品尝到她期待了三年的西餐,还能见到周军一家人了,她就既紧张又兴奋的,心里充满了期待。
踏阶而上,从旋转门进去,韩明燕瞬间进入到了一个宫殿般的世界里。
哇,这西餐厅也太华丽了吧!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是一派奢华的欧式装修风格。餐厅的墙壁上贴着漂亮的壁纸,高达七米的棚顶挂着华丽的镀金大吊灯。五根铜柱子如主心骨一般立在大厅的中央,屋里的餐桌都摆得整整齐齐的,桌上铺着浅黄色的桌布,桌上还摆放着高脚玻璃杯。
加上暗红色的方形餐具,带扶手的华丽座椅,颜色艳丽的地板砖,使整个餐厅显得既华丽贵气,又奢华庄重。
韩明燕怀着激动地心情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厅,竭力保持着镇定的样子,免得被别人当成乡巴佬一样看轻了。
一个穿着黑色布拉吉,带着白围裙的年轻服务员走过来,把他们引到了一张空桌上,请他们坐下了。
刘洪东颇有绅士风度地问韩明燕想吃什么,韩明燕马上乖巧地说:“刘叔你点吧,你点什么我吃什么。”
她是平生第一次到这样高档的地方来,真不知道该吃什么,更不会点餐的。为了避免出丑,她决定把点菜的权利都交给刘洪东。
刘洪东见她这么乖巧,就笑着拿过菜单,点了一份罐焖牛肉,一份奶油烤鱼,一份奶油蘑菇汤,一份鹅肝,还点了三份面包片。
韩明燕听着那些高大上的菜名,又看着这华丽的大厅,心里暗暗叹息着,有钱可真好啊!
不光可以享受到最优秀的服务,还能在最好的餐厅里吃最好的东西,难怪所有的人都希望自己能变成有钱有势的人呢?
“明燕啊,你看看这些行不行?你要是还想吃什么的话,自己随便点,刘叔买单。”刘洪东撂下菜谱,大方地冲韩明燕说道。
刘芳愣愣的看着她爸爸,她爸爸啥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韩明燕羞涩一笑,说:“刘叔叔,这些就已经很好了,您大概还不知道吧,其实我家是东北农村的,家里的条件很不好,平日里连一块肉都难吃到呢!今天能吃到这些东西,也是托了刘叔的福了。”
刘洪东一听韩明燕竟然是东北农村的,惊讶地说:“不像啊,听你的口音跟京城的口音差不多嘛!”
韩明燕说:“那是因为我来京城久了,我都上大三了,这些年也没回过家,整天跟首都的人在一起,难免口音变了。”
刘洪东说:“真是难为你了,都三年没回家了,寒暑假怎么不回去呢?”
一提这个话题,韩明燕显得有些失落。
她垂下头,咬着嘴唇,低声说:“从首都回老家的车票太贵了,来回一趟的车票都够我两个月的生活费了,再说,我还得在假期里出去打工挣钱呢,不然的话,学校里补助的那点儿助学金根本就不够花,我也很想家,很想我爹娘,可是,没办法呀……”
刘团长看到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很是怜惜。有心想帮帮她,可是毕竟跟她还不熟悉,要是说帮忙或者资助的话,未免有点唐突。
所以,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可怜巴巴的小样子,看得他心里怪疼的。
等餐的时候,韩明燕提出要去洗手间。
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她在餐厅里绕一圈,经过那幅挂着帷幔的柱子时,找到了帷幔里面的小餐厅。
果然,韩明秀跟周家一家人正在更加高档、安静的小餐厅里用餐呢。
小餐厅装修的比外面的大厅还要豪华、气派,里面还有个穿着黑色洋装的男人在拉小提琴,而此时,韩明秀正跟周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东西一边低声闲聊。
大家有说有笑的,气氛十分温馨。
别看周锡龙两口子有说有笑的,其实,他们夫妻俩并不乐意吃西餐这种洋东西,在他们眼中,这些半生不熟的洋玩意儿哪敢自己在买点肘子肉呼着吃好啊?
可是,因为窈窈喜欢吃,两口子便是不爱吃,也坚持坐在这儿,看着孩子吃的一脸的幸福,看到他们几个的笑脸,别说是让他俩吃西餐,就是让他俩吃再难吃的东西,他们也甘之如饴……
跟周叔一家在一起的时候,根本都不用韩明秀照顾窈窈,周叔、周婶和小周都抢着伺候那小丫头片子呢!
此时,韩明秀正一手拿刀一手拿叉,享受着一份鹅肝,正津津有味的吃着,忽然看见韩明燕向他们走了过来。
一看到韩明燕,韩文秀的脸色马上变了,本来还笑意妍妍的脸,瞬间黑成一片。
要是个要脸的人,看见她即将打招呼的人对她撂脸,肯定会识趣地转身走开。
但是,韩明燕可不是什么要脸的人。也不管韩明秀什么态度,她依旧保持着甜美的笑容,走到了他们的桌子边,‘惊喜’的说:“哎呀,秀,好巧呀,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
她这一声惊叹,很自然地把周家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了。
看到大家向自己看来,韩明燕抢在韩明秀之前开了口:“秀,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吧!大家好,我是韩明燕,是秀的堂姐。”
周家人一听是韩明秀的堂姐,看向韩明燕的眼光立刻充满了友善。
周婶儿甚至还冲她笑起来,准备要邀请她一起吃饭。
然而,还没等周婶说出来,韩明秀就不冷不热地说:“确实挺巧的,不过,我们正在吃饭,没空跟你叙旧,你还是请便吧。”
这明显是不待见她,在下逐客令呢!
周叔一家看到韩明秀对韩明燕冷漠毫不留情的态度,都觉得挺吃惊的。
不过,他们了解韩明秀的为人,知道她一向是个善良有爱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对谁这样。
既然她对这个堂姐是这种态度,那就证明这个堂姐一定有问题。
于是,大家看向韩明燕的目光就不再友好了,周婶也敛起笑容,本来都到了嘴边的邀请也咽肚子里去了。
韩明燕本以为韩明秀为了能给周家留下温柔懂事的印象,装也该装出对自己亲亲热热、姐妹情深的样子。没想到她竟毫无顾忌地对自己了翻脸,一点都不怕周家人对她有看法。
听到韩明秀的话后,韩明燕迅速地扫了周家人一眼。
却见周家人都齐齐地看着她,本来友善的眼神倏的变了。变得冷漠,疏离,试探,揣测,完全没有一点友好的样子了。
看这样子,周家人是完全无条件地站在了韩明秀的这一边了。
即便是她一点儿礼貌都没有地狂怼自己,即便她是一副嚣张不可一世的样子。周家人也没有觉得半分不妥,好像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任何借口似的,他们就可以完全相信韩明秀,完全无条件地和韩明秀站在同一战线上了。
这个情况,是韩明燕万万没想到的。
难怪韩明秀能这么有恃无恐呢!
韩明燕顿了一下,随即可怜兮兮地说:“哦,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吃吧,秀,我先走了……”
说完,又深深的看了韩明秀一眼,转过身慢慢地走开了。
走了几步,她突然转身说了一句:“秀,咱们是亲姐妹,一爷公孙的……”
说完,哽咽着跑开了。
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韩明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声:神经病,这是装可怜给谁看呢?就算她演的再好,也得看观众是谁不?就凭周叔周婶儿他们跟她的感情,今个儿就算她死在他们面前,他们都不待可怜她的,别说她整这出儿了。
小周见韩明燕哭着跑开了,说:“秀姐,这个女的到底是谁呀?怎么看起来这么讨厌?”
韩明秀说:“她确实是我堂姐,但跟我不是一路人,从小到大跟我都不对付,还干过许多让我没法原谅她的事儿,所以,我对她,哎,……算了,还是不说她了,省得影响咱们的好心情,咱们还是吃咱们的吧……”
韩明秀不愿意在大家一起愉快用餐的时候提到一个让人讨厌的人,更不愿意背地里议人长短,就结束了这个话题,跟大家继续吃饭……
而韩明燕,在韩明秀这儿碰一鼻子灰后,很快回到了他们的那张桌。
刘芳看到她回来了,高兴地向她挥了挥手,说:“还以为你走丢了找不着了呢,我正要去找你呢。”
韩明燕扯了扯嘴角,说:“怎么会呢?只是刚才遇见了个熟人,说了两句话……”
不大会儿,刘洪东点的餐上来了。
韩明燕也开始跟他们一起吃饭。
这顿饭其实也挺丰盛的。但是韩明燕想到刚才在周家那一桌上看到的碟碟盘盘,好像光数量上就比这多多了。而且他们还喝了红酒,那晶莹剔透的高脚杯里盛着琥珀色的美酒,一看起来就很好喝的样子。
明明都是在这家餐厅里用餐,他但们那桌的档次看起来比自己这一桌高档得多。
韩明燕很不平,也很嫉妒,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事儿的时候。
韩明秀不认她这个姐姐,她也就没法攀附周家了。她该怎么做,怎么才能跟韩明秀俩化干戈为玉帛?或者说,怎样才能够攀上周家这棵大树呢?
她一边用餐,一边思忖着,话也照刚才少了许多。
刘洪东见她不像刚开始那么活泼明媚了,还以为她还在为她刚才说的三年没回老家,没有车费的事情感到难过呢,就琢磨起来……
怎样才能给她点儿钱让她回趟家,又不至于唐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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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啊,都这么多天了,我大哥也应该接到咱们的信了吧?你说他咋还没给咱们回信呢?”
晚饭的时候,霍长生看到饭桌上的苞米碴子粥和芥菜疙瘩炖土豆,不觉得胃里又冒酸水儿了,马上想起能让他过上好日子的人来。
霍大娘沉着脸说:“按说早就该收到了,估计他要给咱们邮钱的话,这两天也就差不多了,再等等吧……”
“娘,你说他能不能不给咱们钱呀,要是不给咱们邮可咋整呀?”
喜凤抱着孩子坐在炕沿边儿上,自从她婆婆说要在霍建峰那儿往出抠钱,她对婆婆的态度就明显地恭顺多了。
从前吃饭的时候,她一向是端起碗来就吃,才不管老人上桌不上桌呢!不过,自从婆婆说要在霍建峰那往出榨钱,她现在天天吃饭的时候竟然能等婆婆上桌一起吃了。
这个变化让霍大娘觉得挺高兴的,身为长辈,最在意的是什么?还不就是晚辈对他们尊不尊敬,孝不孝顺吗?
能得到儿媳妇的尊重和认可,霍大娘更加下定决心,要在霍建峰那儿狠挖一笔了。
听到儿媳妇的担心,霍大娘哼了一声说:“他敢,他要是敢不给邮钱,我就上他们驻地闹去,反正他们两口子都是有单位的人了,他要是惹急了我,我就天天在他们单位作去,看他们还想不想好了?”
“嘿嘿,娘可真有办法。”霍长生嘿嘿地笑起来,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我大哥现在都是当官的人了,是要往上发展的人,我嫂子也是大学生,将来毕业后要当国家干部的,他们肯定都得怕影响前途,肯定不敢跟您对着干。”
“对,就拿这个卡住他们,一卡一个准儿。”喜凤也兴奋地说道。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老头子回来了。
霍大娘怕被老头子知道他们咬算计霍建峰的事,急忙把食指放在了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别吵了,老犊子回来了,要是叫他听见咱们研究这些事儿,准又得帮着他那个好侄儿了。”霍大娘低声道。
霍长生和喜凤听了,急忙同时禁了声。
不过,喜凤不甘心就这么被制止了,不满地低声牢骚了一句:“我爹也真是的,别人都知道胳膊肘往里拐,就他偏得胳膊肘往外拐,也不知将来到老了动弹不动那天,是指着我们这亲儿子亲儿媳妇养他,还是指着他那个好侄子养他!”
霍大爷下地回来了。
如今家里好几口人都不能干活:老婆子岁数大了,干不动地里的活计。儿子又被养父养母“虐待”得身子骨差,一干重活就冒虚汗,要昏倒,当然也不能指望他干。
儿媳妇就更不用说了,从她生了个男孩后,自认为成了老霍家的功臣,没让别人伺候伺候她就不错了,哪还指望她下地去干活挣钱?
所以,这个家划拉来划拉去,就指着他一个人挣钱吃饭呢。
霍大爷自知身上的责任重大,所以每天都玩命似的干。天天开工的锣声一响,就准时出现在地里。不到收工的时候绝不回家,天天累得跟狗似的,还没一个人心疼可怜。
回到家后,看到老婆子已经把饭桌摆好了,霍大爷拖着沉重的双腿挪到桌子边。
刚一坐下,儿媳妇就板着脸说:“爹,你刚从地里回来,倒是去洗洗手洗洗脸,再好好擦擦身上的汗,你闻闻你身上这股子汗味儿,都熏人了,叫人咋吃饭呀?”
霍洪山听到儿媳妇的嫌弃声,又看了一眼他儿子。却见他儿子正低头逗着他小儿子呢,好像没听见他媳妇的话似的。
霍洪山无奈地叹口气,又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双腿向外面走去。
三女儿小秋看到老爹佝偻着腰,步履蹒跚的往外走,就从桌边起身跑到外边,说:“爹,你先等着,我去给你打水来。”
一边说,一边跑去打水。
霍洪山累坏了,就坐在门槛子上休息,她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要儿子有啥用?还不如女儿贴心呢。
小秋噔噔噔地进进出出几个来回儿,就给霍洪山打了一盆水,又给他拿了毛巾、香皂啥的。
霍洪山低头洗脸的时候,小秋就站在他的一边。这姑娘一直没离开,就守在他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等霍洪山洗完了脸,小秋终于把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爹,我娘给我建峰哥写信要钱了,刚才还跟我大哥大嫂商量,要是我建峰哥不给他们邮钱,他们就要到驻地去找我建峰哥闹去呢。”
霍洪山手里的毛巾“吧嗒”一声掉进了脸盆里,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低声道:“你说啥?你说的是真的?”
小秋抿了抿嘴,点点头:“是真的,爹,你可千万别问我娘和我哥他们,要是我娘和我哥他们知道是我告诉你的,他们都得揍死我。”小秋说得很可怜。
事实上,这丫头在家里的地位也确实可怜。
因为长得像霍老太太,小秋从小就不受她娘待见。家里的家务活都是她干,还一天到晚地不给她好脸。整天不是哼她就是骂她的,孩子拖生在老霍家,可以说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
在这个家里,也就是奶奶和建峰哥对她好。建峰哥从来没骂过她,小时候还总带她出去玩,给她采野果吃,给她编花环戴。在这个世上,除了奶奶,对她最好的那个人就是建峰哥了。
正因为如此,她不忍心看到建峰哥被人算计,也不忍心让那对贪得无厌的大哥大嫂去算计建峰哥的钱。
“爹,你先别急着问他们,等过几天我建峰哥还不给他们往回邮钱的话,他们肯定得想法子去黑河,到那时你再揭穿他们也不迟,你要是现在问他们的话,他们肯定得把帐算到我头上,我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我肯定就得遭殃了……”
小秋可怜兮兮地说道。
霍洪山在听到老婆子和儿子媳妇背着他商量要去找建峰的麻烦,心里很是生气。本打算马上回屋去找他们好好说的说的,但看三闺女又说得这么可怜,想想他要戳破的话三闺女可能会遭到他们打骂。
思量之下,他叹了口气,说:“行,爹先不跟他们摊牌,你帮爹留意着他们点,要是他们真想去找你建峰哥闹去,你及时告诉爹,爹再想办法治他们。”
“嗯,行,爹,你可一定要帮建峰哥呀。”小秋小声说道。
在她的心里,建峰哥才是她亲哥哥。而那个只会偷奸耍滑,占家里便宜的霍长生,她半拉眼珠子都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