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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俜被包裹在披风之中,眼前一片黑暗,但她不敢出声,因为她相信苏冥一定是来救她的,即使她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救他?但是她就是相信他。在经过最开始的震惊和错愕后,她渐渐镇静下来,而在镇静下来后,她忽然发现发觉鼻息间若有若无的气息好像很熟悉,熟悉得让她心中噗通跳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虫鸣蛙叫声入耳,仿佛是进入了山间,直到周遭又忽然安静下来,只听得水滴声,伶俜才被放在了地上。她手忙脚乱将蒙着自己的披风稍稍扯下来,抬头看向苏冥,却只看到他一个往前走去的背影。她又紧张地环顾了下四周,原来是在一个温泉山洞中,微弱的烛火堪堪将洞内照亮,前方不远处的温泉正冒着白雾。

她身上只有一件亵裤和肚兜,也不敢将披风拿下来,只裹在身上,试探着朝那温泉走去的人开口问:“苏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她几乎是屏声静气,因为那熟悉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间。

苏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伸手试了试温泉中的水温,淡声道:“过来洗洗!”

伶俜愣了下,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冥忽然提高了声音:“我让你过来洗洗!”他声音倒并不大,但是却有隐隐压抑的怒气。

伶俜怔住,愕然地睁大眼睛看他,不明白他为何动怒,却又觉得在雾气缠绕中,那个背影有些熟悉得不真实。苏冥默了片刻,转身大步走过来,直接将她拎起来。

身体的失重终于让她回神,挣扎着大叫:“你干甚么?!”但苏冥却置若罔闻,直接将她放进温泉池中。

虽然已经入夏,但山洞夜间凉意还深,温泉水的暖意传上来,倒是让伶俜身子舒服了不少。但她身上只有一件披风裹着,打湿了水包在身上很是不舒服,却又不好脱下来。虽然他并未将她摔疼,可她这样湿漉漉的,又没有别的衣服,此时孤男寡女,到底是有些荒谬诡异。不会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窟吧?她蹲在温泉中,只露出一张被雾气熏红的脸,紧张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苏冥蹲在温泉旁边,冷冷看着她,哂笑一声:“你还挺有本事的,连太子都敢刺杀!”

伶俜愣了下:“你怎么会知道我做什么?”

苏冥沉着脸看她:“你把世子留给你的扳指交给我,我就知道你要做蠢事。”

伶俜愣了下,又讪讪地笑了两声:“反正我夫君死了,活着的每一天都觉得自己很蠢。”

苏冥眉头不悦地蹙起,和衣入了温泉,伶俜惊得往后退了两步,叫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苏冥冷着脸不回答,只欺身上前,双手将她的肩膀握住,伶俜不知他要作何,虽然内心深处觉得他并不是坏人,但孤男寡女在山洞中,见他靠近自己,还是吓得不轻,忙不迭去推他,却因为动作太大,身上裹着的披风滑落下来,只剩下贴在身上的一抹肚兜,白皙的肩头暴露无疑。

她退到池沿边上无路可退,因为身上只得一件肚兜,又不敢站起身逃开,只能睁大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苏冥。但对方却不为所动,直接将她困在自己和池沿边。伶俜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准备豁出去和他拼了,但熟悉的气息又扑面而来,让她蓦地又有些恍然,不自觉睁开眼睛看向眼前这张只能称之为陌生的脸,喃喃问道:“你是谁?”

苏冥逼近她,哂笑:“昨晚还一起喝了茶,谢姑娘就不认识我了?”

伶俜摇摇头,脑子忽然有些懵懵然,伸手抓着他的衣襟道:“你到底是谁?!”

苏冥任凭她抓着自己,淡淡道:“我是苏冥。”

他因为向前倾身,脖子里的一枚玉坠掉了出来,伶俜目光落在那坠在空中的玉观音,脑子忽然就一片空白,她死死盯着那玉观音,放开抓着他衣襟的手,颤颤抖抖伸过去,苏冥准备将玉观音放回衣服内已经来不及,被她眼明手快一把抓住。

这玉观音是她当初为他求的,虽然挂着的络子已经不同,但玉观音她不会认错。她借着昏柔的光看了看手中的玉观音,不可置信地抬头对上苏冥神色莫辨的脸:“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苏冥轻描淡写将玉观音收好,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面无表情转身要往岸边走。可刚刚转过身,伶俜却像是发了疯一样从后面抓住他的衣服,攥起拳头用力砸在他身上,大声哭了起来,边哭边不停问道:“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她习了武,手劲不轻,砸在苏冥的背上,砰砰砰地有些瘆人,但他却好像并不觉得疼痛,只是任她不停打着,直到累了停下来,才不紧不慢转身,微微歪头沉默地看她。伶俜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虽然脑子里再告诉她不可能,但这样乍然出现的一丝希望,让她怎么都不愿放弃。

她哭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凑上前揽住他的脖子,用力吻上他。在她唇舌触到他时,她忽然又像是被惊吓到一般,狠狠弹开,惊恐一般看向他。

眼睛可以骗人,但感觉不会,那亲吻的感觉她熟悉不过,可是面前这个人的脸明明就是陌生的。她脑子一片混乱,转身手忙脚乱要往池子上爬,但是身体却忽然被一股力量拉住,随后便跌入到一个温暖宽敞的怀中。

苏冥将她紧紧抱住,俯身吻上她的唇。温泉池的氤氲中,两人交缠在一处,这疾风骤雨般的吻,热烈而缠绵。直到伶俜快呼吸不过来,他才稍稍放开她,然后抵着她的额头,低声一字一句道:“我是谁?”

伶俜没有回答。

他又问:“我是谁?”

伶俜仍旧没有回答。

他们之间曾经再亲密不过,这样的亲吻不会有别人,伶俜相信自己的感觉,可是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能睁大一双雾气沉沉的眼睛看着他。苏冥将她放开坐在池水中,自己退后两步,解开了腰上的衣带,将青布长衫半脱下去,露出光|裸的上半身。那年轻的身体俱是触目惊心的伤痕,狰狞丑陋,与他那张清朗的脸截然不同,早已辨不出原来的样子。

伶俜惊恐地看着他的上半身,半响说不出话来。

苏冥皱了皱眉,复又将衣服穿上,实际上他自己都不愿意面对这些可怕的伤痕,何况是让她看到。但他衣服还未合上,伶俜忽然手脚并用挪过来,将他的手抓住,又把那衣服拉下来,一双雾气沉沉的眼睛,死死看着那些伤痕。

那是显而易见的烧伤痕迹,还夹杂着许多小块小块的箭伤。她伸手抚上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痕,慢慢直起身,又去摸他的脸,眼泪如水一般往下无声落着,哑着声音开口:“你真的是世子?你还活着?”

苏冥忍了这么久,一双眼睛到底也泛了红,低声道:“你说呢?”

伶俜收回手捂住眼睛大声哭起来,苏冥默默将她抱进怀中。她用力拍了他几下,哭道:“为什么要骗我?”

苏冥低声为她解释:“我是被四殿下救的,醒来时已经在西北秦王藩地,距出事那日已过了几个月,整个人因为重伤面目全非,他找了神医为我治疗,勉强修复了我的脸,但是容貌却大变。”他顿了顿,又才继续,“等到身体好了便来杭州看你。”

原来他说看杭州是为了看一个故人,就是她。

伶俜抬头看他:“那你为何不与我相认?“

苏冥幽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我怕跟你相认后,一不小心未隐藏好,会暴露我的身份。你知道的,沈鸣是不可能再活在世上的。”如果不是今日她刺杀宋玥失败,被强行带走,他恐怕还会再隐瞒一段时日,见她还在哭,他擦了擦她的眼睛,“别哭了,已经没事了,洗个澡换身衣服,我给你准备了。”

伶俜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却无论如何都不放开抱着他的手,生怕这只是自己做的一个美梦。苏冥无奈,只得抱着她在池子里坐下,把她放在自己腿上,伸手解开她肚兜的绳子,见她一直抱着自己不撒手,他笑了笑:“你不松开,我怎么给你洗?”

伶俜却将他抱得更紧,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我不松!我怕一松开你就不见了。“其实她还是有些如同做梦一般,不相信苏冥就是沈鸣,那个上辈子曾经在死后的自己身上搭了一件披风的苏冥,就是自己的夫君沈鸣。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一切似乎是在情理之中。除了沈鸣,还有谁能与秦王关系那般密切,一个在西北认识的幕僚,又怎么可能成为宋铭步步青云的心腹?

苏冥看她有些呆呆地,似乎还未回神,知道自己的身份让她太过震惊,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后,笑道:“真的傻了?”

伶俜靠在他怀中,这熟悉的气息终于她渐渐安心,她抱着他的脖子,低声道:“世子,我真的好想你啊!”